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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好吧。」我惋惜地歎氣,更加堅定要為他換工作的決心,我喜歡的人怎麼能這樣白白被生活消蝕掉,他應該微笑再微笑,逍遙再逍遙。

  總算夏平給了我一個答覆,他在電話裡不情不願地說:「我爸爸說先要看看他的履歷才行,如果有前途,自然可以考慮一下。」

  「他本來就是公司的銷售經理。」我說,「別這麼委屈,你爸這麼疼你,怎麼連這點小要求都辦不到,你小子是不是偷懶呀?」

  「喂,你不要得寸進尺,真以為我爸爸能一手遮天呀?」他也火了,「走後門也不是這麼走法兒的,漫天喊價還不許還價,你也忒狠了。」

  但事實證明我的狠只對某一小撮人有效,在蘇楓面前我也就是一個軟面布口袋,硬不起來。

  蘇楓終於答應和我見面,在雅客吧裡,黯然的燈光下,他緊鎖眉頭,有些心不在焉。

  「怎麼了?」我心疼地問他,「是不是工作上又操心了?楓,你把履歷給我吧,咱們找個好點的工作去。」

  「纓絡,你不明白的。」他只是皺眉,纖長的十指把弄著玻璃杯,十分優雅十分憂鬱,令人只想伸手去撫摸他微顰的眉尖。

  「不,你說嘛,你說嘛。」我纏著他,一半關心一半撒嬌,「我想知道。」

  他苦笑,隨手點了支煙,並不放進嘴裡,看了很久,才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

  「沒有什麼事,完全是工作上的問題。」他說,「我能解決的。纓絡,這段時間我會很忙,也許不大有空陪你了。」

  我很難過,雖然他正坐在我身邊,可思緒飄散,並不在我的身上。他的情緒一直如同身後的原創歌詞,恍惚、可疑、不明就裡、似是而非,永遠只露出一些氛圍背景或是朦朧感覺,不會是明確的答案。

  可有一點,他的話雖然不多,卻永遠說到做到,這次見面後,他就一個星期沒有再露面。

  沒有他的這一個星期,我幾乎要抓狂,天天放學泡在雅客吧裡等他的蹤跡,連酒吧老闆娘倪亞也漸漸注意到我,她並不常來酒吧,偶爾來了,略坐一會兒也就走了。

   從外表看,她不過三十歲左右,可眉梢眼角的滄桑風情多過蕭瑟無限,如果說我在蕭瑟面前不過是個普通中學生,那蕭瑟在她面前又淪落為幼稚園領班。

  她通常在嘴角掛一抹淡淡的笑,伸手向阿倫要一杯咖啡,有時候,也會跟我打一個招呼:「小姑娘,又來聽音樂了?」

  有她在的時候,身後的樂隊也格外賣力,他們常常會唱一些略微煽情或故作冷漠的音樂,華麗的、低調的、沉穩的、快感的,各種音符像一波波的流水,把整個酒吧淹沒到人聲死寂。可無論怎樣,她只是漫不經心地掃一眼,不褒不貶,閑看雲淡風清般,舉手投足間沉著柔媚婉轉。她喜歡穿一身黑色的衣裳,襯出皮膚晶瑩容貌如畫。

  我想,這算是一個有本事的女人吧,她的表情比楓還要憂鬱篤定,若有所思地看你一眼,眼角像牽著線,吊得被看的人永遠在那裡靜靜地等著,總以為她的眼珠還會再轉回來。

  有些女人天生就是尤物,只有看到了她,你才會相信這句俗得不可能再俗的話,因此服服帖帖,老老實實地在她的石榴裙下瞻仰。

  「以後我要少來這裡。」我偷偷地吐舌頭對蕭瑟說,「千萬不能讓楓看到這樣的女人,他遲早會見異思遷。」

  「嗯。」她居然同意,可馬上又轉身幹活,老闆娘現場坐陣,她和阿倫的手腳特別伶俐。

  「你也算是常客了。」她用三根雪白纖細的手指夾起一個小小的藍底白花咖啡杯,塗了透明指甲油的手指反射出光華瑩瑩。我特別喜歡她的打扮,今天是一件黑色的無領短袖連衣裙,除了腰裡的幾個褶,再無別的裝飾,鑲著黑水晶的長袖薄毛衣外套隨手搭在吧臺上。

  「是呀。」我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只是萬分仰慕地看著她,一切都那麼精緻高雅,她的衣著品味似乎還要勝過夏伯母。

  「我們的樂隊是獨一無二的。」她輕輕道,「你慢慢細聽,歌詞寫得很好。」

  「哦。」我只會笑,估計看上去也就是傻笑,像個白癡一樣看她將只喝了一口的咖啡放回碟盤,又向我點了點頭,取了外套出門。

  「唉。總算走了。」蕭瑟這時才敢走過來,歎氣說道,「幸虧她不常來,否則我豈不累死。」

  「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人。」我笑,仍未從驚豔裡脫身出來,「同樣是人,人家怎麼長得這麼好,難得的是氣質,真是學也學不來。」

  「切!少來。」她瞪我一眼,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湊到我耳邊輕輕嘀咕,「別想得太美,她不過是舞女出身,在金色年華夜總會裡呆過三年。」

  「啊!」我大吃一驚,為什麼有些事情看起來是一回事,真相後面卻是另外一回事?社會不是個大染缸嗎,染缸裡怎麼能跑出這種一塵不染高高在上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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