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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我沉默。

  「你這個傻妞。」她不屑地看我,「才見了個男人就掏心掏肺了,白癡!」

  我白了她一眼,想說:「難道你不是白癡?你行,你狠,現在還不是躺在醫院裡,連貴一點的藥都不敢買,還有臉說我,大家都一樣慘!」

  可話在嘴邊,我想了想,沒吐出來,傷口上灑鹽也許很痛快,可往往後果嚴重,我不是來看她笑話的,沒必要把她逼到死路上去。

  她也是個聰明人,牙尖嘴利的人往往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的弱處在哪裡,她早準備好接下來的反攻,可我不響了,這麼忍讓,她怎麼會看不出來。

  終於,她面無表情地說:「他還在本城,並沒有走。本地這麼好的風水,遇到你這樣情願掏錢不告發他的傻子,他怎麼捨得離開。」

  「你……你們沒在一起?」我低了頭,是不是蕭瑟沒走,所以他也留下了?

   「幹嘛要在一起?」她瞪我,「不錯,我是算計了你,可是誰叫你看上他的,你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不過是撈點油水而已。」

  「你敢說和他沒有關係?他不喜歡你?」

  「他喜歡我幹什麼?出來混的什麼人都不能喜歡!」她暴躁地嚼著口香糖,不像是在說謊話。

  我完全呆住,怎麼是這麼一回事,他喜歡別人我固然聽得難過,可若不是這麼一回事,我更加難過。

  「你還騙我呢。」我冷冷地說,「你想開一家霜淇淋店,名字就叫『一室陽光』,他也整天念著這個名字,如果和你沒關係,你們為什麼這麼心心相通。」

  「神經病!」蕭瑟瞪我,「一室陽光是一首歌,史曄最喜歡的那首,你聽了大半天,難道不知道?」

  我跳起來,手足冰涼,一首歌?一室陽光?

  「那小子把這首歌當寶一樣,每天要唱一遍,你沒聽進去?」她看我,倒也並不是很奇怪,在她眼裡,我這種腦子有病的人誤會些許事是再正常不過的。

  「怎麼唱?」我問她,聲音聽起來空空的,「唱一遍給我聽。」

  「早忘記了。」她不肯,歎了口氣,只是說,「不過史曄說那歌是專寫給我的,聽了半天我也沒聽出什麼味道來。」又憤憤地轉了口氣,「不過是首歌,又不能換錢,我跟他說,等出了唱片發大財後再來找我吧。」

  「那你和他是沒有關係了?」我茫然,怎麼會這樣?

  「當然,那小子不過是酒吧裡賣唱的角色,沒房沒錢,跟了他不是倒楣嘛。」她誤會了。

  「我說的是楓。你和他不是戀人?」

  「我沒這個福氣,他眼光那麼高,混的又是高層階級,怎麼會看中我?他不過是知道你與我熟,所以不讓我把他的底細告訴你並幫忙撮合罷了。」

  「什麼底細?」我鼻子發酸,拼命忍耐著。

  「你還不明白?每個酒吧裡都有他這樣的人,專門泡那些有錢沒事的女人,你別看他像模像樣有根有據的,他的工作名字不過是個幌子,每做一票生意後就會換掉。」

  蕭瑟這次是人流後發現子宮肌瘤,所以開了刀在醫院裡調養,這是我從主治醫生處得知的詳情。怎麼會人流?父親是誰?我不知道,也無法知道,只是為她交了筆醫療費,這樣醫院能開些好藥,她可以早早出院。我決定這是最後一次和她見面,她說得對,我只有錢,別的,什麼也幫不了她。

  隨後我去了雅客吧,八九點的時候樂隊正好上演,而倪亞和楊名都沒有到,我求大衛幫我點歌,要聽「一室陽光」。

  「他們說這首歌是以前史曄自己作詞作曲的,他走後再也沒有人唱過。」大衛說,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見我楚楚可憐的表情,終於心軟,「算了,我再去問問他們記不記得歌詞,就當重新操練一遍。」

  於是,這一晚我手裡捧著愛爾蘭咖啡,坐在曾經的事故現場。倪亞說:失敗的愛情與交通事故相仿,姑且讓我先承認這一句。

  當音樂響起時,我突然憶起,這首歌,果然已聽到耳熟,原來每次開場史曄唱的就是這個,歌詞很短,唱得又輕,大半是音樂緩綿悠然,所以我一直以為是背景音樂。

  窗外的太陽溫柔了很久,房間裡你的眼神倔強但無助,我愛,心扉是一扇扇的窗,打開它,從此,一室陽光。

  他們反復地唱,一遍遍,柔和得像呻吟一樣,我一聽再聽,咖啡一杯接著一杯。

  蕭瑟到雅客吧多久了,有沒有三個月?史曄天天在表白,可是她並不知道。

  事到如今,我並不認為她能有幾分可信,也許一切如她所說,楓只是個流連娛樂場所伺機搭識有錢女客的騙子,而她只在這一場騙局中收取了些許好處,可是這話本身就有破綻,我並不是一個外表華麗的女孩子,大襯衫配牛仔褲,楓如何能知道我的身家?蕭瑟還是隱瞞了一些東西。

  可是,我不再想追究。因為,此刻我在聽史曄的歌,情歌中它不算精緻,可最是深情,而且,因為被忽視反而份外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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