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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場

  我堅持要送燕子回家,「這麼晚了,你知不知道全北京城的色狼都在黑暗中盯著你流口水?」

  「得了吧,只要你不流口水。」

  「像你這樣的美女,這樣的美少婦,誰見了都會流口水。」我挽著她的腰胡言亂語。

  燕子的家在阜成門,感覺中好像離釣魚臺不遠,計程車從海軍總醫院門前一閃而過,燕子對司機說,進入輔道,前邊大門旁停車,「然後麻煩師傅您再把他拉走。」看來燕子的酒勁已經過去了,但臉上的淚痕還在,月光下她顯得很清醒。我還想趁機去她家觀察觀察,看她家是貧是富,呆頭鵝是不是真正把她打入冷宮。

  呆頭鵝系著一條豬舌頭一樣腥紅的領帶,就像一個小老闆泡上了一個小蜜。他騎著一輛自行車,燕子坐在自行車後,一隻手環抱住呆頭鵝的肥腰,她羞澀的小臉貼在他的後背上,他們從校園林蔭道上一陣風似的跑過。燕子長髮飄飄,碎花連衣裙飛揚,引起女生們「嘖嘖嘖」的迴響。那是1988年夏天,燕子和呆頭鵝處在荷爾蒙急劇增長的熱戀期。

  丁香玉和燕子同一個寢室,丁香玉有一天吞吞吐吐地對我說,燕子好煩啊,半夜三更把床搖得吱嘎吱嘎作響。「是不是在手淫?」我說。

  「不是手淫,是呆頭鵝躲在紋帳裡鬼搞鬼搞的,我假裝睡著了,但心裡好煩啊!呆頭鵝也太不尊重我們女生了,居然發出像豬吃食一樣的呼哧呼哧聲。最後你猜怎麼著,睡在燕子下鋪的韓羞月大叫一聲──我的媽呀!有血流到我的臉上啦!」

  到底有沒有血流到韓羞月的臉上?她們寢室裡其餘5個女生,包括我都表示懷疑。

  呆頭鵝作為學生會主席,幹出如此色膽包天的事來,確實讓我心裡不平衡。「呆頭鵝能這樣幹,我為什麼不能幹?」我憤憤不平,那時丁香玉剛與我接過兩三次吻,好像還沒到上床的程度,丁香玉滿臉粉紅,「那怎麼可以?」她當然明白我的意思。

  不過,要在1988年就混入女生寢室過夜,對於呆頭鵝,是輕而易舉的事,而對於我,那卻是夢想。

  1988年,燕子被呆頭鵝的花言巧語哄得團團轉,冒著被學校開除的危險公然讓呆頭鵝在她寢室過夜。而2003年,呆頭鵝連家都不回了,留下燕子獨自一人空懷一腔幽怨。

  她在我腦門上親了一口,「謝謝你哥們,快走吧!別讓呆頭鵝碰到你。」

  「呆頭鵝!連你都見不到,難道我能有幸碰到他嗎?燕子,你當年膽大包天留呆頭鵝在寢室裡過夜,怎麼現在膽子越來越小了?留我半宿又如何?」

  「老胡,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不要揭我的短好不好?當年是什麼時候?老大呀!你回憶一下,那是15年以前啊!不是我不敢邀請你上去睡半夜,我是不想讓丁香玉難過。」

  燕子鬆開我的手,口氣顯得特別憂傷和無奈。

  15年啊15年,歲月不饒人,我們再不是可以亂搞的少年了。當年鮮花一樣嬌嫩的燕子在殘酷的婚姻面前,已流露出滄桑之感,但她還顧忌呆頭鵝的面子。

  2003年4月4日夜,呆頭鵝又在哪個女人懷裡歡笑呢?北京的下半夜又會不會把燕子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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