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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第三十五場

  「離婚」這個神聖的詞第一次擺在了我與丁香玉的面前,就像當年「結婚」這個詞與年少的我們相遇一樣。不過當年我們身無分文,我穿著一身半年沒洗的牛仔服,散發出一股新鮮荷爾蒙生長的原始氣息,那時我還寫蘭波那樣浪漫優美的詩句,哪個純情少女見了都會喜歡得不得了。而丁香玉穿著碎花裙子,白色襯衫,留披肩長髮,嘴唇像花蕊一樣微微張開,身上散發出青草似的芳香,哪個老闆見了都願意用別墅轎車承包她的青春,當然她會高傲地拒絕。因為那個時候她相信愛情,她相信她會愛我一生一世,她相信我也會愛她一生一世。

  現在是2004年10月21日,北京的秋天天高雲淡,隨便在中關村哪座寫字樓上就可以看見香山上空飄動的雲彩,在四環上開快車,遠處的難望山好像要撲到你懷裡。我和丁香玉沒有了純情,沒有了蘭波的情詩,沒有了貧窮的青春氣息,只有中年的臃腫,生活的庸俗,工作的壓力,以及200多平米的別墅,35萬人民幣的豐田佳美。我自己都搞不清分佈在農行、工行、建行的幾張存摺的具體金額,那些錢雖然是我們倆共同掙來的,但似乎全部掌握在丁香玉手裡,我不太願意管錢,這是我學生時代所養成的性格,我覺得管錢太麻煩。當然,我們現在還有一張1993年版本的結婚證,1993年丁香玉與我結婚時,肚子裡還儲備了一個兩個月的嬰兒,後來被我在海澱婦產醫院打掉了,丁香玉為此怨恨了我10年。10年!10年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10年可以生多少個孩子,如果勤奮的話,中間還歇一歇,生出五六個孩子也不成問題吧?就像舊社會我們的爺爺奶奶們那樣擅長生兒育女一樣。可是我們連一個也沒生出來,最初不小心懷上的那個還被我強行打掉了。想想就覺得真他媽的失敗。

  電視裡正在熱播《中國式離婚》,老帥哥陳道明好像成了一個陽痿男人,與蔣雯麗扮演的老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愁眉苦臉的婦女,死活不肯做愛。據這幾天中關村IT人傳言,好像這部沒有第三者參與的電視劇快成了他們每晚必修的功課。是的,誰都知道IT界的人比較有錢,IT男人比較會花心,IT女人比較會調情。在中關村,如果哪個上規模的IT企業沒有一堆花心男人與風騷女人,那它一定是個沒有活力的企業,企業文化一定要死不活,毫無生氣。如果哪個成功老闆沒離過兩回三回,肯定是褲襠裡的傢伙不扎實。現在,我胡春褲襠裡的傢伙生龍活虎的,那還有何理由不離一次呢?前幾天,孔子老師誕辰多少年搞紀念活動,好像是北京有多少對夫妻在孔老師的雕像前集體發誓,永不離婚!我聽到這消息後,差點哇哇吐血,孔老師死去多年,不知他老人家對我們這些網路男女的婚姻情事,還會有何指導?對著孔老師的石頭雕像發誓永不離婚,這種事我看只有那些沉浸在男耕女織生活中的古代夫婦才幹得出來。

  丁香玉住到了燕子那裡去了,她害怕看到我,怕我隨時會從身後拿出一把菜刀殺了她。其實我發現我在真正要殺她的最後一刻肯定會停下來的,因為她畢竟給過我愛情,陪我走過貧窮的青春歲月,我為什麼要親手殺了一個給過我愛的女人呢?我為什麼要徹底否定我們10年的婚姻呢?我不是那種一定要毀滅不屬於我的東西的男人,我在IT界工作多年,深知這個世界在技術革命中一刻也不停地在發生變化。一個女人的變化就如同一項新的電腦技術的更新換代,一家財務軟體公司。如果10年前它停留在DOS階段,那它就會像先鋒、金蜘蛛等當年牛氣沖天的品牌那樣被淘汰出局,如果現在它還停留在WINDOWS上,還用C++語言開發軟體,不敢用JAVA,不敢用三層結構底層,那它離倒閉不遠了。

  我就像一套基於DOS開發的財務軟體,被市場無情地淘汰出局了,過時了,沒有使用價值了,我苦心建造的婚姻的殿堂被丁香玉打倒了。我成了一個沒有投資潛力的男人,我是不是要主動退出這個愛與恨的角鬥場?像一個和尚之類的邊緣人那樣不再擁有婚姻,而只是對信男善女進行愛的指導,我想那樣也不錯吧。

  燕子,與我有過幾夜情的少婦同學,被「呆頭鵝」打入冷宮的小資女人。她對我始終是曖昧的,始終是若即若離的,我不知道她還有幾個性夥伴,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愛我或愛她的花心老公「呆頭鵝」,想必都沒有多少愛了。燕子曾經對我說過,「你和呆頭鵝都是我愛的過客。」過客是什麼?我想過客就是路過她的門口進來睡一晚的男人吧。這個世界打一炮就轉身離去的男人比比皆是,這種男人最不講真情實感。而讓這種男人留宿的女人最為痛苦失落,因為男人無情地離去後,她只能抱著枕頭聞男人的氣息,那是多麼難受啊!所以,我對燕子心懷莫名的憐愛。

  燕子在下半夜給我打電話,說丁香玉在她那裡,要我放心,香香不會自殺的,也不會到她老闆那裡去過夜。

  我對燕子說,你要她自殺得了,你要她去她老闆那裡過夜也無關緊要。何必占著你的床,如果我過來,難道我們三人一起睡嗎?

  燕子當然明白我的意思,她在電話裡罵我是只蠢豬,不知道疼老婆。老婆犯一次兩次錯誤並沒有什麼可怕的,不要太較勁嘛,殺殺砍砍流血流淚的讓人笑話。

  她建議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不是還與我上過床嗎?你把香香看作你的學生吧,學生學習老師也是應該的呀。」

  我並不同意燕子的觀點,「我與你上過床嗎?誰知道我與你燕子上過床?」我有點煩燕子這種人了,「你以為你是我老婆?不!你只是我喜歡的女人!你以為丁香玉知道我與你上過床?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我這半輩子隻與她一個女人上過床,所以,我對她的出軌表現相當不滿,她怎麼可以與她的老闆亂來呢?這不是在資本主義的矽谷,這是在社會主義的中關村。」

  燕子說不過我,她在電話裡罵罵咧咧,「好啦!你與誰上過床本不關我的事,只是你們夫妻這樣鬧下去,在中關村IT界影響不好,你知道嗎?你們的競爭對手早就在整理你的風流史了,說不定哪一天弄得你沒法在中關村IT界呆了也有可能。」

  燕子提議我與丁香玉好好談談,我表示同意,丁香玉也表示同意。

  燕子說去三裡屯,我「嘁」了一聲,她又說後海,我說後海太靜,讓我勾起不好的回憶,她說去CBD,去蘇荷區,甚至乾脆去大山子798藝術區。我說你在瞎搞,我一個中關村IT人士去那種地方談離婚,不是看不起中關村嗎?難道中關村就那麼差嗎?連一個可以談離婚的地方都沒有了嗎?最後在我的堅持下,我們在上地環島的一家茶館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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