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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不知不覺,洛偉奇在二小又度過了三年教書生涯。最近一段時間裡,洛偉奇正在忙著校對他所撰寫的《雲南藥用植物志》的專著,因為雲南醫藥出版社催著要稿,爭取今年10月1日與讀者見面,這件事對洛偉奇來說太重要了。白天他要教課,只好擠晚上的時間了。

  1966年5月21日,晚上十點左右,外面正瀝瀝拉拉下著小雨。 忽然一陣急迫的敲門聲把洛偉奇嚇了一跳,他把門打開,只見一高一矮兩個蒙面人闖進屋來。

  洛偉奇:「請問,你們要找誰?是不是走錯門了?」一陣洪亮的歡笑聲後,那兩人脫去了蒙在頭上的東西,原來是桑戛活佛和小豆子一齊到來。

  洛偉奇驚奇地問:「原來是桑戛活佛和小豆子大駕光臨,是什麼風把你們刮到一塊,又刮到寒舍,讓寒舍生輝一回。」

  桑戛活佛也不答話,他把門打開,輕輕拍了兩下手,從門外又進來兩個蒙面人,他們各提著好些東西進屋,放下東西後又走了。

  桑戛活佛一抬手,把飯桌提到房子中央,和小豆子一起把帶來的東西麻利地擺放於桌子上。

  桑戛活佛這時才發話:「呆子,把你手頭上的活放一放,今天我活佛同志做東請你們兩個龜兒子。酒好是不好,菜好是不好,你們吃到嘴裡,心知肚明,不必評論。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醉方休。」 桑戛活佛舉起滿碗的燒酒,咕嘟咕嘟便喝個碗底朝天。小豆子也模仿桑戛活佛,把滿碗的酒喝完。只有洛偉奇無法照著辦,喝了一口,嗆得咳嗽起來。桑戛活佛笑了笑,也不勉強洛偉奇多喝。

  桑戛活佛說:「這壇佛跳牆才是真正的佛跳牆,才真正是集五湖四海山珍海味之原味。內中有百年山瑞、原汁深海大鮑魚、南海石斑魚頭、冬筍、長白山黑木耳,金華狗腿,然後埋在杭州靈隱寺地下三年。你們說厲害不厲害。為此我特意去了一趟杭州。吃,趁熱吃。大口吃才解氣。」

  小豆子:「等等,活佛同志,我只聽說有金華火腿,從來就沒聽說有什麼金華狗腿的,你是不是又吹牛了?」

  桑戛活佛:「我說小豆子,好長時間不見面,怎麼你還是那樣不見長進啊?你知道為什麼金華火腿如此出名嗎?是因為當地醃制火腿時內中摻入了一條狗腿,這條狗腿好比老湯,是不賣的。而我偏偏不要他的火腿,而拿走了狗腿,你說這罎子裡的東西誘不誘人,我看不僅佛要跳牆,連神仙也要跳牆、活佛也要跳牆了。小豆子,你吃還是不吃?再提問題,就不讓你吃這道菜了。」

  小豆子:「吃,吃,吃。」

  偉奇和小豆子一邊吃一邊讚不絕口,令桑戛活佛高興得眉飛色舞,手舞足蹈。

  桑戛活佛又說:「來,來,再嘗嘗這紅燒麻辣蹄膀,從早上八點鐘燒至下午五時,真是又香又滑又麻又辣,要大口大口吃才過癮。」 桑戛活佛親自示範,把大塊蹄膀塞入嘴裡,嘖嘖之聲不絕,真是大快朵頤。洛偉奇和小豆子也不甘示弱,也大塊大塊往嘴裡塞肉,滿嘴流油。

  桑戛活佛光顧著吃,一直不談正事,洛偉奇終於忍不住了,便問:「活佛同志,你那麼晚帶來一桌酒席,大概不僅僅是為了讓我品嘗你的美味吧?」

  桑戛活佛:「沒別的意思,就是吃。」

  洛偉奇問小豆子:「你是怎麼過來的?」

  小豆子:「是活佛同志派人把我從大理叫來的。」

  桑戛活佛:「我說沒別的意思就是沒別的意思,民以吃為天嘛,吃飽了再談別的事不行嗎。別敗了我的食興好不好。」

  洛偉奇兩手相搓:「我現在什麼都不怕,窮不怕,餓不怕,冷不怕,熱不怕,怕就怕又有什麼禍事降臨頭上,打亂我的人生節奏。青春不再,時不我待啊!」

  桑戛活佛:「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洛偉奇驚恐地:「桑戛活佛,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又聽到什麼消息?」

  桑戛活佛:「我急急忙從內地趕回來,就是要告訴你,現在各地在批鬥地富反壞右,你還是個沒摘帽的右派分子,還是同我到拉薩躲一躲。」

  洛偉奇想了想說:「我不能走開。第一,我撰寫的《雲南藥用植物志》一書已經進入四校,馬上就要開印了。這本書是我將近五年血汗的結晶,也是我紀念阿貢爺爺和若鵑姐最好的禮物。我一走就前功盡棄,我無論如何捨不得;第二,我想桑戛活佛是不是把情況看嚴重了。第三,我已經被發落到一無所有,再整我還有什麼意義?所以我決定不離開這裡。謝謝桑戛活佛的關心。」

  小豆子望著桑戛活佛說:「你看怎麼樣?我說偉奇哥不會答應吧。」

  桑戛活佛搖搖頭說:「怪不得你媽說你『以前是呆子,現在是呆子,今後還是呆子』了。我看還應該加上一條:你是一個有理論、有原則、死不悔改、強起來一百條牛也拉不回頭的死強頭。不過,你一定要聽好,無論如何你要遠離政治,儘量少說話。好吧,暫且別過,有事別忘了找小豆子。我已經關照過我的手下人。」又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如果真遇到險情恐怕也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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