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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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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祖祖環素的話,洛偉奇和房秀越都放下心來。 第二天一早,莫賽爾第一個來到洛偉奇的房間,她一眼就發現親哥哥的臉腫得像個豬頭,便哭著說:「親哥哥,你怎麼啦,你可別嚇我。都怪我不好。你要有個好歹,我也不想活了。」 洛偉奇:「輕點,輕點,別吵醒了妞妞。什麼死呀活呀的,你是我心中的驕傲,記住,今後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不能放棄學業,否則太令我傷心了。」 莫賽爾點點頭:「你要緊嗎?」 洛偉奇:「你快找你阿嬤,讓她想辦法。」 莫賽爾沖出房去找阿嬤。不一會兒祖祖環素來到,看到洛偉奇這副樣子,著實嚇了一跳,二話不說,立即吩咐莫賽爾喊來四個獨龍族大漢,帶一副擔架把洛偉奇抬起就走。出發時,祖祖環素問:「洛老師,你這裡還有錢嗎?」 洛偉奇:「還有十個銀元。是人家放在我這裡的,不能動。」 祖祖環素:「帶上,救人要緊。」 房秀越慌張地問:「祖祖環素大媽,洛老師怎麼啦?」 祖祖環素:「他得了嚴重的過敏病,要立即送到飛龍鎮找醫生。」 他們先來到飛龍鎮寶濟堂找到黃大夫,黃大夫一瞧洛偉奇的症狀,說這是急重過敏症,中醫已無法奏效,快找西醫。他們又來到飛龍鎮的普仁醫務所,醫生一看洛偉奇的病狀,說為什麼不早點送來?現在很難保證能救治成功。他們立即組織進行搶救,吊瓶點滴,輸氧都用上了,但不見效果。洛偉奇的病越來越重,多次休克,全身發黃浮腫。主治醫生雙手一攤,抱歉地說:「我們已經盡力了。」 這時的洛偉奇身體越來越虛弱,已經感覺到搶救無效,便拔掉插在手上的點滴針頭,用微弱的聲音對祖祖環素說:「環素大媽,我要回家,死也要死在家裡。」 祖祖環素點點頭。 回到獨龍鄉後,洛偉奇的意識開始進入朦朧狀態,有時清醒,有時昏迷。恍忽間,他覺得自己全身都輕飄飄浮在雲彩間,說不出的暢快,思緒清晰而任意飛馳。他問自己:「這大概就是人們所說的彌留狀態吧。」他在模糊中聽到孩子們的哭聲,一個男孩說:「祖祖環素阿嬤,你是我們的納木薩,你無論如何要救救洛老師,他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師啊。」這時,十多個孩子們一起跪倒在地,嚶嚶地哭了起來。孩子的哭聲發自心坎,讓洛偉奇心頭一陣發顫。 祖祖環素說:「我比你們還著急呢。你們先出去,有話以後再說。」孩子們都不起來。明擺著,這是對祖祖環素阿嬤的期望,也是孩子們的一個決心。祖祖環素擺擺手說:「莫賽爾,你把他們帶到外面,別讓人進來打擾我!」這時大家才站起來,抽泣著走出房門。隨後,洛偉奇聽到一陣美妙的串鈴聲,響起祖祖環素大媽沙啞深沉的聲調。她一會兒仿佛在哀求著,聲調委婉,字字淚,聲聲怨,句句悲愴;一會兒又大聲責駡,聲調粗獷,字字鏗鏘,聲聲怒斥。祖祖環素用的是獨龍語,洛偉奇不明其意,猜測祖祖環素大媽正在行使納木薩的職責,念經祈禱,驅妖除魔,以求消災避難,使自己得以康復。突然,祖祖環素情緒越來越激烈,聲調越來越高昂,在一聲大喊之後,摔倒在地,暈了過去,串鈴也摔散在地上,發出一片丁當聲響…… 莫賽爾跑過去扶起祖祖環素,著急地問:「阿嬤,你怎麼啦?」 祖祖環素用獨龍語說了許多話,然後走出房子。莫賽爾跪在洛偉奇的床邊,哭著說:「親哥哥,我該死,是我害了你。我阿嬤說,你中了一個妖精很重的邪氣,阿嬤功力不夠,無法驅趕……」洛偉奇心想:「你就是這個妖精,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這時,洛偉奇聽到不遠處有人伐木的聲音,心裡說:「是了,這是為我伐木做棺材了,唉,我那麼高的個頭,不知要伐掉多少棵大樹才夠用,如果伐倒後面那棵大樟樹就太可惜了……」 忽然遠方有布穀鳥在鳴叫,和伐木聲相互呼應。洛沸奇心想:「這是若娟姐來接我了。」洛偉奇好像又來到了金霞湖,眼前的湖面上漂浮著一層薄薄的霧靄,斜陽透過霧靄照射在湖面上,生長出萬道霞光。片片睡蓮葉子上滾動著無數晶瑩透亮的水珠。千百隻彩色的水鳥在湖面上漂浮。岩石周圍,紅杜鵑在競相怒放。西邊的山巒在夕陽的照耀下,泛起一片金黃。他想起自己兩次脫險的經歷:「第一次是在監獄,病得即將死去時,是桑戛活佛把我救了;第二次在大理,即將被槍斃,還是桑戛活佛救了我。這次又要死去,桑戛活佛,你在哪裡?……」 這時,洛偉奇聽到秀越大妹子的聲音:「她小姨,能不能請你出去一會兒,讓我和她舅說幾句話。」 莫賽爾抽噎著走了出去。 房秀越來到洛偉奇床頭跪了下去。洛偉奇耳邊響起房秀越柔和的女中音。洛偉奇心裡說:「原來大妹子說話聲調如此悅耳呀,怎麼我平時就注意不到呢?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割捨不下的是你和妞妞了,唉,如果我走了,誰來照料這個瞎妹子和寶貝妞妞……」 房秀越娓娓而言:「哥,原先你讓我喊你哥,我不敢,現在我要多喊幾聲了。我和哥平時很少說話,但我覺得兄妹之間無需言語,卻意念相通。哥,我愛你,非常愛,愛得死去活來。但並非男女之間的情欲之愛,而是對父兄之愛,對情誼之愛,對菩薩之愛。真的,我覺得你是世上最完美的男人,人長得英俊不說,心地善良,體貼人,值得信賴。你知道我被打入火坑,卻從不看賤我。你一定是上蒼派來拯救我的。我知道,哥這次遭災,是因我而起。我是天上的掃帚星。剛才環素大媽說你是因為中了一個妖精很重的邪氣,那個妖精就是我……」 「老天爺為何這樣的不公?我一個弱女子,且連螞蟻都未傷害過一隻,我的心從未被惡所染,卻遭受如此深重的災難。哥哥你潔白無瑕,也遭受這些無妄之災,這公平嗎?」 「哥,前些日子,我吃過黃大夫的藥,右眼視力有好轉,連針都可以認了,但我就是不敢對你說實話,實在是怕你不再收留我們,讓我和妞妞再去流浪。沒有了哥,我和妞妞都無法活下去。」接著房秀越又喃喃細語,如歌如泣:「獨龍江之水兮,從天上來;清澈透亮兮,滌我魂靈;獨龍江之水兮,從天上來,飄我去西方兮,再不發愁;我與我哥兮,永不分離,我與愛人兮,永不分離……」她的聲音越來越輕。 妞妞說:「舅舅,媽媽說你要去很遠的地方,問我去不去,我說去。因為舅舅最喜歡我,你要去的地方,一定很好玩。我已經長大了,特別懂事。上次上課時,布露露使勁咯吱我都不笑,因為怕影響大家學習,怕你生氣……」 洛偉奇剛才聽到房秀越的訴說,心中有說不清的壓抑與悲痛。現在聽到妞妞奶聲奶氣的說話聲,心中升起一種無法抑制的留戀之情,不由得流出眼淚。 妞妞說:「媽,舅舅哭了,舅舅想我了。」 房秀越拿出手帕,輕輕為洛偉奇揩去淚珠,說:「哥,如果真的要走,你就放心地走吧,我已經和妞妞說好,倘若你要走,你前腳走,我和妞妞就後腳跟你去,好讓你在黃泉路上不寂寞,來世我做牛做馬報答你。」 妞妞說:「舅舅,我一天沒有看見你了,我好想你。」說著爬到床上,鑽進洛偉奇的被窩裡。她接著說:「舅舅,你身上好冷呀。我摟著你,一會就暖和過來。」她伸出小手摟住舅舅的腰,不經意地碰到了系在洛偉奇腰間的護身符。妞妞大聲說:「媽,我想起來了,舅舅身上有一個護身符,是一個活佛爺爺給舅舅的,這個護身符可有用了,說是逢什麼凶化什麼吉的,舅舅說等我長大了再送給我。」 房秀越:「妞妞,你快解下來讓我看看。」 妞妞把護身符從解了下來。房秀越打開護身符,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紙包。打開紙包,內中包有一個很小的瓶子,房秀越看到紙上寫著「遇急症沖水服下」七個小字。房秀越找來小杯和湯匙,從小瓶裡倒出一些粉末,沖水後,小心喂給洛偉奇。可洛偉奇的嘴唇和牙根已經僵硬,無法張嘴,房秀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妞妞說:「媽,讓我來喂吧。」妞妞對舅舅說:「舅,你一定要聽話,把藥喝下去,要不妞妞不喜歡舅舅了。」說著,她含了一口藥,嘴對嘴地喂給舅舅,也不知什麼原因,這藥居然喂進洛偉奇的口裡。 過了一陣時間,洛偉奇的臉色逐漸紅潤起來,四肢可以活動了。房秀越看到洛偉奇的好轉,喜形於色。妞妞高聲大喊:「我舅舅好了。」 在屋外的祖祖環素、莫賽爾和孩子們聞訊一陣驚喜,一起跑進屋來。 突然,洛偉奇大喊一聲:「大事不好,我要放屁,你們快跑。」話沒說完,洛偉奇連放幾個又大又響的屁。 妞妞捂住鼻子說:「舅舅的屁好臭啊!」 這個特殊的家庭又恢復到以往的安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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