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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顏主任試圖上前阻攔,被梁啟德的手勢制止了。他告訴劉希克:「是我親自安排陳子彬大夫星期一、三、五的上午在這間診室接診病人。」

  「別以為我好說話。」劉希克仍然揮動著剪刀,目光中充滿了敵意,矛頭直接朝著梁啟德,「當院長的是不是應該幹些正事?一上任就要安排自己的人。我倒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把他安排在這裡?」

  「為了讓病人少走彎路。」梁啟德言簡意賅地解釋說,「少走彎路意味著病人能夠早日確診,及時治療,降低就醫的費用。」剪子的「哢嚓」聲停止了。梁啟德的話在他那裡起了作用?或許聯想到了他在七病區的作用,一個醫生對病人所起的作用?梁啟德的話等於給劉希克在七病區的工作下了結論。也就是說,他稱職嗎?

  劉希克整個人愣住了。

  因為梁啟德急著去衛生局,沒有跟劉希克做更深層次的交流。他跟顏主任和陳子彬打了招呼之後,出了七病區的門診室,進了電梯,下到門診部時用手機給王宏亮打了電話。

  「院長,我在婦產科。我老婆劉雲要生孩子了。」王宏亮在電話裡懇求道,「我不能送你去局裡,讓崔師傅開救護車送你吧。我真的離不開。」

  27

  這一天的淩晨五點,王宏亮突然從睡夢中驚醒。他迷迷糊糊地用手摸了一把身子下麵的草編涼席,濕乎乎的像是被潑了一盆涼水。

  「我可能要生了。」

  他趕緊從床上爬了起來,意識到是老婆子宮裡的羊水流出來了,臨產!立刻,他把她抱到車裡,送到了婦產科。

  接診的大夫是牛麗瓊。「把她的褲子脫掉。」她吩咐王宏亮。

  即使當著女人脫掉老婆的褲子,王宏亮仍然是滿臉的難色。在牛麗瓊的催促下,他好歹完成了任務。

  牛麗瓊往食指和中指上分別套了大號的避孕套。當著王宏亮的面,她雙指併攏進入了劉雲的產道,探了子宮的變化,告訴王宏亮:「宮頸已開縫,你就要做父親了。」

  他裂嘴笑了笑,隨之緊張起來。牛麗瓊讓值班護士推擔架車時問他:「你想進產房嗎?想親眼看到孩子出世嗎?」

  她的問題剛一提出,王宏亮的臉色立刻煞白,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謝謝邀請,」他語無倫次地說,「我不分娩。」轉身出了婦產科。

  在婦產科外面的探視家屬休息室裡,他自言自語道:「這個牛婆子,哪壺不開提那壺。」

  這一埋怨是有原因的。不久前,劉雲擅自帶回家兩樣東西,一樣是腹中胎兒的B超影像片,王巨集仔細地端詳著那張胎兒照時,幸福得就像老式父親的樣子,憧憬著胎兒喊他爸爸的那一刻。另一樣東西是一盤教學帶,供婦產科醫生學習的錄相帶。她之所以帶回這盤帶子,是受國外生活片影響,事先溫習分娩的過程,到時活學活用,讓腹中的胎兒快速通過產道,成為人類當中年齡最小的嬰兒。

  那天,她讓王宏亮陪同自己一起看帶子。聽說是分娩的內容,擔心老婆把自己看成是「流氓」,他擺手拒絕。

  「權當學習,你就陪著我看吧。」終於,他忍不住好奇心,把教學帶塞進了錄相機。然後破例在家裡點了一支香煙,吸著,目不轉睛地盯著螢幕。

  世界上最振奮人心的時刻到了:畫面上的宮頸口出現了胎兒的頭顱,並且聽到產婦撕裂般的叫喊聲。瞬間,他把「畫面」與性聯繫到了一起。

  暫時拋開胎兒不談,他覺得短暫的性高潮居然會演繹成「受難者」的形象。他認為產婦的分娩過程不亞於敵人的酷刑,都是性高潮惹出來的禍。那一刻,他的思維半徑圍繞著性,甚至瞞著劉雲,去精神病院看了心理醫生。

  「你有某種負罪感是嗎?你擔心看了分娩的過程會陽痿吧?」

  心理醫生一連串的問題把王宏亮徹底惹火了:「你這個變態的傢伙!」他連心理諮詢費都沒交,摔門而去。

  畢竟,他得面對老婆分娩的事。

  他在休息室裡來回踱步,吸了一支又一支香煙。嘴裡又苦又澀,又不能離開,在這種心情無比複雜的時候,他想最好有瓶啤酒喝。

  頓時,一粒種子在他的大腦裡突然間生長成參天大樹:為什麼不把休息室改造成一間酒館呢?

  在任何一家醫院裡,惟有產房充滿了喜劇的色彩。王宏亮的負罪感是一時的,產婦的分娩過程非常辛苦,地球人都知道。這方面,男人是替代不了的。當然,世界範圍內也有那麼幾位男人有剖腹產的紀錄,畢竟,那是人家閑著沒事,實驗著玩的。絕大多數的男人把這一使命交給老婆完成,但這並不等於他們是輕鬆的。

  男人們踱步在產房的外面,等待著新生命的降臨與產婦的辛苦是同樣的辛苦。如果能為他們提供一個放鬆的地方,喝著含酒精的液體等待著做父親,那才叫生活——無比自豪地讚美著自己有繁殖後代能力的生活。

  他急不可待地撥打了張北辰的手機,就成立「分娩並放鬆著」的酒館一事跟他溝通。

  在此之前,他聽李荷提及過,張北辰有一個無比熱愛現金的大舅子,叫林以強,他不是人民醫院的人,卻把醫院劃為自己的管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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