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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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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來了,坐一會吧。喝茶。」楊明山沉默了一會,終於敞開了心扉,向梁啟德吐露了自己的難處:「啟德,你說玫菊的事該怎麼辦?她張口閉口的叫我『爸爸』,纏著我,讓我找你,說她畢生只有一個願望:到護理部任職。」 張玫菊的「只有一個願望」也可以說是梁啟德的願望。他一直以為李荷與楊明山夫婦的關係密切,正常情況下,李荷在掌權期間應當為她的願望做出努力,怎麼會拖著沒辦呢?他分析過原因,並判斷李荷在張玫菊與於彩珍之間像個鐘擺一樣曾來回地猶豫過,但她最終選擇了於彩珍。 「啟德,她的脾氣不太好。結婚後,我一直寵著她,使她養成了任性的壞脾氣。可是她的優點也很突出。在護理專業方面,她的水準還是比較高的,對病人負責。舉例說吧,其他科室的護士只是摸脈搏,記錄病人的心律。可是,有的時候,脈搏不一定能表現出病人真實的心律。她意識到這一點,要求心內科所有護士必須使用聽診器,便於觀察病人的心律變化。去年年底,有一個心律紊亂的病人就是她用聽診器聽診時發現的。安韋怡大夫對她的工作非常放心。啟德,給她一個機會吧。她忙碌起來,我在家裡也清靜些。你是不知道,我讓她鬧得連場球都看不下來,就算幫我的忙。」 即使楊明山沒有洩露內心的苦衷,梁啟德也知道這件「願望」必須通過自己來實現。人民醫院裡的許多工作指望著楊明山幫忙,與他特殊的工作關係構成了「只有一個願望」的重要性。「給我時間,讓我來解決這件事。」楊明山有理由確信梁啟德一言九鼎的承諾。他承諾的事情會辦的。這一點,楊明山確信無疑。 就在楊明山與梁啟德談論著如何解決張玫菊的願望時,張玫菊抽空去了辦公樓。 早晨,兩人共進早餐時,楊明山特別地叮囑她:「你告訴祁漢忠,讓他抓緊時間把借用的呼吸機還回去。」 祁漢忠不在,一位助理員說他去找許冠今主任了,說是為了鄭明桂死亡小結的事。讓她等一下。 平時,張玫菊不怎麼來醫務科,也很少到護理部。除非於彩珍召集各科的護士長來此佈置任務。 護理部與醫務科同在一層樓。不知出於何種心理,她從醫務科來到了護理部的辦公室。 裡面空無一人。張玫菊走進辦公室,坐到了於彩珍的椅子上,目光在她的辦公桌上搜索著,看到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好奇的心理驅使她打開了那個本子。 「普外科的張文護士不戴手套為病人摳大便,這種不怕髒的精神值得提倡。」張玫菊看後開始發表評論:「這有什麼可提倡的,戴著膠皮手套摳大便不是更好嗎?」在她的印象中,於彩珍是一個傳統基礎性護理常規的恪守者,履行護理部主任職責時的思維半徑始終圍繞在體溫計,血壓計,靜脈輸液最好一針見血,並且樂此不疲地強調所有的護士要為病人勤洗腳,剪指甲,與病人促膝談心等老一套的護理常規,對現代護士所應當掌握的醫療器械卻一無所知。但她的強項也是張玫菊不具備的,那就是協調能力。 在任何一家醫院裡,多數的工作人員是護士。管理好這些人數眾多的護士是一門技術,絕非一日之功。張玫菊覺得,李荷之所以選擇了於彩珍,是看中了她的人緣和老黃牛一樣的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精神。 實際上,李荷決定用於彩珍,還有另外的原因。 那是兩年前的事了。有一次,李荷帶著於彩珍到老局長的家裡拜訪。於彩珍在一旁安靜地呆著,她只要安靜下來十分鐘便會進入淺睡眠狀態,發出輕微的鼾聲。但這並不影響她能聽到李荷與老局長之間的談話。那天,老局長建議李荷考慮人民醫院創三甲的事。談了很久,當有客人拜訪時,兩人知趣地告辭。于彩珍睡眼蒙矓地經過老局長家開著的衛生間時,她只是無意間往馬桶上看了一眼,出門便對李荷說:「老局長可能得了糖尿病。」李荷問她:「你是怎麼知道的?」答案讓李荷對她觀察病情的經驗有了深刻的認識:「局長家的馬桶上招螞蟻,至少,他的尿糖指數高。他該查體。」第二天,李荷就向老局長提出了查體的建議。老局長聽後哈哈大笑,覺得李荷是在庸人自擾。他的身體非常好,冬天海裡游泳夏天打太極拳,似乎與疾病絕緣。李荷反復地動員了他,讓王宏亮把他接到醫院做了全面的查體,結果果然如於彩珍判斷的一樣。這件事發生之後,老局長對李荷另眼看待,覺得她是個人才,讓自己及時地接受了治療。當然,這一切既是巧合又是秘密。于彩珍沒有在老局長那裡請功,李荷自然懂得如何回報。 張玫菊自然無從得知於彩珍當上主任的真實原因。當然,她也承認於彩珍有多年積累下來的觀察病情的經驗,這方面,兩人可謂旗鼓相當,她是這麼想的。 「你怎麼在這裡?」於彩珍冷不丁地出現,張玫菊下意識地把本子扔在了桌子上。「你的楊『爸爸』沒有教育你不能隨便翻別人的東西嗎?」 張玫菊故意翻著白眼說:「那天把痰孟當球踢了,不好意思。這不能怪我,你當眾讓我下不來台……」 「好了,別提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了。我天生就是老丫環的命。」於彩珍隨後陷入了深思,她的整張臉在上午明亮的光線的照射下,透著厚厚的病容,仿佛一堵牆似的擋住了她那總是慈祥的笑容。 過了一會,她大概察覺到了張玫菊的疑問,費勁地笑了笑,從辦公桌的抽屜裡取出兩張聽課證。她把其中一張遞給張玫菊:「這一張聽課證跟護理部主任崗前培訓有關係。」隨後把另一張聽課證也給了她,「你負責交給謝鋒吧。他是有希望做到護士長的人,是棵好苗子。聽課的地點在市立醫院的階梯教室,今晚是第一課,按時出勤,出滿勤。」然後,她像長輩一樣地拍著張玫菊的肩頭,「咱院三百多名護士,什麼樣的脾氣性格都有,要學會跟她們溝通好關係。你也是成年人了,往後,說話做事別那麼任性。」然後,她把那個本子交給了張玫菊,「每位元護士的資料都記錄在上面,回去仔細地看看吧。」 張玫菊的心頭突然湧上了一種不祥之兆:「于主任,你,你沒事吧?」她覺得這一時刻的於彩珍好奇怪,「我是來通知祁漢忠還呼吸機的。」她解釋道。 「別忘了晚上的課,」她似乎並不在乎張玫菊的解釋,叮囑道,「別忘了通知謝鋒。」 還是第一次,一向養尊處優的張玫菊的心裡有了某種異樣的感覺。她從於彩珍的手裡接過沉甸甸的筆記本,推測著她的健康是不是出了問題?不,不會的!從早到晚,她馬不停蹄地穿梭在住院大樓裡每一層的病區裡,如果她的健康出了問題,她怎會有那麼好的體力?讓時間做出判斷吧,張玫菊想:為什麼要這麼費勁地琢磨於彩珍的行為?她也懶得去琢磨一件事情的過程,她只在乎結果。 「我想給祁漢忠留個條,麻煩你交給他好嗎?」於彩珍一邊點頭,一邊為她找了紙和筆,眼瞅著她在紙上留了一行草字體:「祁漢忠,下班前必須把呼吸機還回去。張玫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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