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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〇


  可是,你終究還是……偷了圖。

  我坐在澤雲閣的院子裡,心已經冷到了極點。我活了二十六年,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痛不欲生。她靜靜地走到我面前,沒有分辯,沒有掙扎,沒有請求饒恕,她平靜得讓我心仿佛如撕裂一般地疼痛!她明知道會有今天,可是她還是選擇了背叛!為什麼?究竟為什麼?難道我真的看錯了她?不,她不是狠心的女子,她很善良,她不會視前線數十萬將士的性命於不顧!她不會,不會這麼殘忍!

  可是為什麼?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到地牢裡去質問她。她……她竟然是嚴維正的女兒?!原來她嫁給我,竟然是為了來報仇的!阮修之老謀深算,居然布的是一顆這樣的棋子?!我望著她,突然覺得自己一生從來沒有這樣失敗!我問她,可曾對我有半分情意?她沒有回答。她原來那樣在意我娶側妃!可是當初她為何不極力反對?當初,我娶那些女子,的確是迫不得已,但是她不知道,世上縱有萬紫千紅,我也獨愛她一個嗎?可是她不明白,她不明白做一個輔政王的苦衷,也許她對我的恨意,已經將她的情意全部抹煞!

  心璃,圖已失,軍機已失,我……我該拿你怎麼辦?是要你跟我一起去死?還是放你走?最後一刻,我終於還是沒能狠得下心。子默帶著你躍上牆頭,眾人都欲追趕,我卻制止了!也許放你走,你還有一線生機,心璃,不管如何,我終不能看著你死!

  我每日坐在澤雲閣中,想著她會逃到了哪裡?王府和京城平靜得令人快要瘋,我卻一句話也不想說。與非煙對坐,我們默默無言,她眼光似乎有些不尋常,她想對我說什麼嗎?非煙,這個世上,只有你,永遠守在我身邊,可是我,卻欠你太多了。

  邊關軍情終於一路報進京城,我坐在澤棲閣裡,連說話都沒了力氣。周益安將報信之人領進閣中,他滿面喜色,大聲道:「恭喜王爺!邊關大捷!」

  我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可能?如果心璃將圖盜走,那阮修之怎麼可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他狼子野心,甚至早已與月異國有秘密往來!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還沒回過神,宮中遣人來請,說皇上龍顏大悅,要我進宮領賞!

  我反復地在快意園裡踱步,仔細回想心璃盜圖前後的情形,對!昭然說她曾去過非煙的祥意園!非煙……我立刻招來璧兒仔細詢問當夜的情形,璧兒說心璃送了一個新枕頭給非煙,我心一動,連忙將那枕頭取來,枕頭後面果然有個活扣,打開一看,軍機圖赫然在目。

  我手顫,心璃!原來你真的沒有背叛我!可是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可笑我東方汐一生自恃甚高,唯有你阮心璃,令我屢屢失算!如果當時我沒有氣得失去了理智,就應該仔細調查,你……你!

  我連夜進宮面聖,請求皇上下旨,許我在京城之內隨意搜查,我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我要問她,為什麼要騙我說偷了那張圖?!為什麼要逃走?!

  可是我搜遍了京城,都沒有她的蹤跡,她應該還沒有出城,唯一的可能……就是進了宮!她與阮心瑜姐妹情深,去求她相助也是可能的。我讓人在飛鳳宮中仔細盤查,終於有人露了口風,說曾有人拿了明南王妃的玉牌進了飛鳳宮。我一刻也不敢耽誤,直往飛鳳宮去,可是……她卻不在!不知道皇后如何將她藏匿,不過,我不會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阮心璃,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一定要把你找出來!

  番外:東方汐(四)

  苦等了三天,天還未亮,京城東門突然傳來消息,說是有一個男子帶著一個絕色女子出了城!那男子竟然有皇后的手諭!我大吃一驚,她逃出去了!立刻帶了人,馬不停蹄地往東追去。她若是嚴維正的女兒,往東藩去倒是情理之中。只怕現在不只是我在找她,阮修之也想找她吧!她送了一張假圖給阮修之,讓他的陰謀全盤流產,他還不氣得要殺了她?不行,我得先一步找到她!

  剛到斷情穀,就見到一輛馬車被棄在一旁,顯然他們是進了斷情穀。我一刻也沒遲疑,立即追趕,果然見到她與文昕在穀中休息。又看到她,我的心中又氣又喜,正想上前將她抓回來,卻只在瞬間,她被人挾制。那人武功不低,看上去應該是阮修之的派來的人。他似乎很清楚我在忌憚什麼,以心璃為要脅,要我退出穀外。無論如何,總要先保住她的性命!我只得讓手下之人盡數退下,這才下了馬,慢慢尋機出手。武吉已帶一小隊人馬趕往斷情穀的出口,哼!以為我東方汐就這麼好對付?他們不會輕易得逞!

  我死死地盯著那三人,不敢輕易分神,卻萬沒料到心璃竟會服毒!那一刻,我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五臟六腑都要燃燒起來,不!心璃,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一定能救你?!

  心璃,你為何這麼狠心,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你忘了……

  我帶她回王府,一心想著方舟能救她,可是她卻不再給我這個機會。我呆呆地望著她蒼白的臉,不敢相信她真的死了。方舟見我神思恍惚,說她雖然心跳全無,四肢皆冷,但心脈深處尚有餘溫,如果七天之內有奇跡,也許有一線生機。

  我頓時心神一震,堅持守靈七日。五天后,皇后下旨安葬她,我一概不理。我不相信她真的就這樣死了,我要守著她,一定會有奇跡出現!

  第七天,宮雪衣到了。他神色黯然,只說節哀。我看著這個人,這個一樣愛著心璃的男人,他的鎮定從容,遠勝於我。我無言以對,此時皇上旨意已下,讓明南王妃安葬于皇陵王妃墓。這已是莫大的恩寵,七日時間已到,我只得答應第二天下葬。

  後半夜我守在她的靈棺前,不願離開。我看著她的臉,真的好希望她能睜開眼來跟我說一句話,哪怕是說一句我恨你,我也願意!只要她能活過來,我就是永遠不做這輔政王又有何難?

  天亮了,奇跡並沒有出現。方舟過來查看,對著我搖頭。說她心脈已絕,無力再回天。我憤怒地抓住他的衣襟,想質問他為什麼!他平靜地看著我,眼中已經憂傷無比。我放開手,急地喘氣,終於在這一刻絕望。心璃,你真的死了,永遠離開了。

  我看著她的靈棺被抬進了王妃墓中,手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皇上皇后來了,我閉了閉眼,下令關了墓室。那門咣當一聲響,仿佛要將我的心都震碎。陽光頓時暗了下來,四周唯有一片陰冷。

  我將自己關在澤雲閣裡,四處都是她的味道。我無法讓自己安靜下來,一閉上眼,就是她臨死前的樣子!我不停地折磨自己,折磨得快要瘋掉。方舟抓著我的肩大聲地叫:「東方汐!你的冷靜聰明都到哪裡去了?你醒一醒,她死了!你就知道在這裡愣,一句話不說,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那她死得安心嗎?那害死她的人,如今都還活得好好的!」

  我驀地驚醒過來,阮修之!

  我立刻去翻查嚴維正舊案,當年父王審此案時就曾經對我說過這案子有不少的疑點,但始終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如今看來,嚴維正被人陷害也是可能。如果是這樣,那這陷害他的必定是與他親近,且位高權重之人,先帝才會深信不疑。想來想去,也只有阮修之的嫌疑最大。

  皇上對朝中黨爭之事已經極為不滿,加上一個淩宵宮,他早有對付阮家之心。自邊關大捷後,阮修之一直稱病不朝,哼!老狐狸在打什麼算盤?心璃一死,他除了心腹之患,不怕通敵賣國之事被人知曉。後宮之中還有個得寵的阮心瑜,他想必又在家裡籌謀怎麼東山再起吧!

  只是要翻查嚴維正舊案,恐怕還是很難。這件案子過去已久,許多線索怕早已被消滅乾淨。但是當年既然能在輔政王府裡藏匿待龍袍玉璽,那王府之中必有內應!若想翻案,只有一途。我立刻上書,說有人來作證,嚴維正舊案乃是冤案,此人是嚴家舊部,遭人追殺,裝死逃過一劫,多年來一直不敢說出實情,如今終於忍不住良心的責備,因此前來報案。

  皇上大驚,著令我秘密嚴查。我故意將這個消息洩露給阮修之,他果然沉不住氣,派人前來查探,我冷笑一聲,索性弄假成真,找個人來充當證人。會審當日,阮修之一見那人,就一臉的不以為意,他越是篤定,就說明他越是明白其中曲折。這人,不是真正的證人。

  我開始審問那證人,他說得越多,阮修之的臉色越白。我的猜測一點都沒有錯。當那證人說他只是真正證人的義兄時,阮修之的臉色已經變了。他依我所言,說真正的證人死之前曾經告訴過他嚴維正被陷害之經過,如果他喪了命,那這個秘密就只有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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