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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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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又頗有感觸地歎道:「被自己相信的人欺騙,那滋味真是很難受呢。不過,皇后一副鐵石心腸,想來也不會過於在意。」 我微微皺了下眉,他到底想說什麼?不是說他與佟妃嗎?又關我什麼事?我心中竟十分不安,一顆心懸在那。 順治冷笑了一下,朗聲道:「常喜,讓她進來。」 他到底要做什麼,我抬頭向門口望去,心中憂慮感更甚,待我看清了進來的人,不禁眉頭緊皺,進來的是滄海,她臉上的表情很漠然,又夾雜著一絲解脫,這不是我熟悉的滄海,我有些慌亂的看向順治,他到底要做什麼? 順治冷聲朝滄海道:「你把對著朕和佟妃說的話,當著你主子的面再說一次。」順治臉上掛著嘲笑,不,不是嘲笑,是快意的冷笑。 我有些心慌意亂地看著滄海,滄海避開了我的視線,朝順治施了個萬福,才道:「一個月前,小全子的家裡來信說他母親病了,皇后娘娘慈悲,便去跟太后求旨,特別讓來喜陪小全子出宮看看家中的情形,有一次湊巧奴婢與小全子一起值夜,奴婢順口問起他母親的事情,小全子平日與奴婢要好,便實話實說,原來那日小全子並未出宮,是來喜跟小全子說想帶個要好的宮女出宮去玩玩,讓小全子謊稱家中有事,求娘娘請得懿旨,再將宮女打扮成小太監模樣,拿著小全子的腰牌混出宮去。小全子得了來喜的好處,便不顧宮中規矩,應了此事,奴婢聽聞此事心中疑慮,來喜入宮多年,熟知宮中規矩,私自帶宮女出宮,一旦暴露,輕則驅逐出宮,重則就是殺頭的死罪,以住並未聽說他與哪個宮女要好,到底是誰能讓來喜不顧自身安危捨身犯險?而那天娘娘正巧身子不適,奴婢擔心娘娘的身體,整日守在寢殿之外,娘娘一日都未曾出來,誰知傍晚之時,娘娘卻與來喜一同出現在坤甯宮外,奴婢心中疑惑,當時也未做他想,只道是奴婢一時沒留意娘娘出來,直至奴婢得知了小全子的事,才覺蹊蹺,娘娘本應在寢殿之中,為何突然出現在外面?又為何與來喜同時出現?來喜帶出宮的人又是誰?」 聽著滄海娓娓而述,我的心漸漸下沉,一股涼意從我心底直沖四肢百骸,那種感覺,就像就像在寒風凜冽的冬天喝下一杯冰水。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麼說? 順治冷笑著看著我,朝滄海問道:「那你以為,與來喜出宮的人是誰?」 滄海依舊是低頭垂目的樣子,嗓音平緩:「奴婢大膽揣測,那日來喜帶出宮的,並非什麼宮女,而是我的主子,皇后娘娘。」 順治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你這麼說會有什麼後果?」 滄海抬起頭來,直視前方:「奴婢原本念著娘娘平日的寬厚,本不想將此事說出,但又怕娘娘平時隨性慣了,會不顧宮中規矩一再為之,奴婢雖然卑賤,但也知道皇上的龍體乃是大清的國之根本,娘娘素來與皇上親近,如若再三任性而為,在宮外染上什麼不潔的東西,傳給皇上,奴婢知情不報之下,豈不成了大清朝的罪人?所以奴婢今日終於痛下決心,甯被娘娘視為叛徒,也不願見皇上受到絲毫傷害。」 順治笑道:「你倒是一片忠君之心,不過你若是只憑想像,便做出此等推測,恐怕皇后娘娘會給你定個抄家滅門之罪。」 滄海依舊是那副淡然之色,她雙膝跪倒,說道:「奴婢既已將此事說出,便已有赴死的準備,奴婢曾去問過當日值守宮門的侍衛,他說雖然沒看清拿小全子腰牌人的長相,但卻認得那人的身體形態,皇上聖明,可讓娘娘穿上太監服飾,混入人群之中,再召侍衛指認。」 滄海的話冰冷冷的,不帶一絲感情,我的心越收越緊,緊到窒息,一股燒灼的疼痛讓我幾乎失去知覺,我身上好冷,冷得發顫,冷入骨髓。我伸手撐住了桌子,以支持我微顫的身體,順治走到我面前,欣賞著我蒼白的臉,笑道:「朕早與你說過,人心隔肚皮,你知道這些奴才們都是什麼心思?」他伸手勾起我的臉,看進我的眼中,冷聲道,「如何?皇后的心也會痛嗎?」 順治的心思掩飾得很好,我從他的眼中再讀不出一絲情緒,他果然還是回到了重前那個淡漠的順治嗎?原來被自己信任的人出賣是這種滋味,痛徹心扉!那日在慈甯宮,他的心也像我一樣痛嗎?還是說,比我更痛? 「後妃私自出宮,皇后知道這是什麼罪名嗎?」順治冷冷地說,「朕說過,這件事一旦敗露,別說太后,就連朕,也不能保你周全。」 他還想保我嗎?他只怕會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地教訓我吧?我的心已經揪成一團,勉強深吸了口氣,輕聲說:「臣妾任憑皇上處置。」 順治的唇邊泛起一絲勝利的嘲笑,冷哼了一聲,轉身走出門去,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無論他將來如何對我,這都是他最好的報復。 看著順治消失的背影,我的手再也撐不住,身子一軟,跌坐在方凳之上。襲人從門外飛快地跑了進來,她大概是從常喜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經過,見到我的樣子二話不說上去就給了滄海一個耳光,滄海沒有躲,也沒有站起來,硬生生地受了這一巴掌,秋水和湘雲也跟著進來,見到襲人的舉動不由得呆了一下,接著便來到我身邊,將我扶到旁邊的炕上去,秋水問道:「主子,您沒事吧?」湘雲也急道:「主子,皇上又生氣了嗎?滄海姐姐怎麼了?惹主子不高興了嗎?」我沒有出聲,只是看著跪在那裡的滄海,心中湧起一股陌生的感覺。襲人狠狠地盯著滄海,憤恨地道:「這個賤婢,居然敢在皇上面前污蔑主子!」 滄海平靜地說:「有沒有污蔑主子,主子心中清楚。」 「你……」襲人的手又高高舉起。 「襲人。」我淡淡地喝住她,「你們先出去。」 襲人帶著滿是疑惑的秋水和湘雲不甘願地退出門去,我倚在軟墊之上,看著滄海沒有一絲表情的臉蛋,深深地吸了口氣,再重重地吐出來,可心中的鬱悶絲毫不減。 「你為什麼不跟著皇上走?」我盯著她,問出我心中的疑惑,我聽到,我的聲音在抖.她出賣了我,為什麼還要留在這?難道等我賜她一口井投嗎? 滄海淡淡地道:「奴婢在坤甯宮當差,自然得留在坤甯宮。」說這話時,她的臉上竟帶著幾分絕決。 「我對你不好麼?」我輕聲問著她,也問我自己,滄海雖不像襲人那樣與我形影不離,但我自覺沒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 「娘娘對奴婢的關照愛護,奴婢一天也不敢忘記。」滄海還是那樣,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也就是說你今日這麼做,並不是看我不順眼的緣故?」 「奴婢今日所為,是為皇上……」 「你主子是誰?」我沒有讓她說完,為皇上?這後宮中有幾個人是真的為了皇上? 滄海看著我愣了一下,道:「奴婢的主子自然是皇后娘娘。」 我看著她淡淡地道:「我可沒讓你去皇上面前污蔑我。」我儘量讓自己表現得淡然,「你主子也算是膽識過人,沒有任何真憑實據也敢叫你這麼做,如果皇上相信你,自是要處罰我,如果皇上不相信你,那倒黴的也只會是你,不會是她。」 「娘娘說的話奴婢不明白。」滄海平靜地說,「奴婢並非受什麼人指使,只是一片忠君之心,況且奴婢沒有污蔑娘娘,那日守門的侍衛可做人證。」 「侍衛?」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放平,故作訝異地看著她,「恐怕現在翻遍整個北京城,也找不到他了吧?還是說,想要找他只能去黃泉路上?」什麼侍衛認得我的身形,真是扯淡!我並沒真的想過滄海會說出她主子是誰,她臉上的表情告訴我,她這次是捨身成仁來的。 滄海的臉微有些蒼白,她笑著道:「娘娘的動作果然迅速,這麼快就有辦法讓人證消失。」 我的心痛得快沒了失覺,卻還是輕笑:「這不正是這件事最妙的地方嗎?想要認人,人證卻不見了,無疑就是皇后為了不露出馬腳而做的補救之舉了?到時,就算有百條黃河,也洗不清這私自出宮兼帶殺人滅口的罪名了。」 私自出宮兼殺人滅口,任何一個罪名都夠我受的。如果這時再有人恰到好處的煽風點火,朝中再有大臣上摺子彈劾,我這個皇后想不被廢都難。 不待滄海說話,我又說道:「這的確是個不錯的計劃,不過可惜倉促了些,這應該是你向你主子轉述了我的話,她才這麼急著動手的吧?」我在滄海面前說過:如果現在給皇上一個能罰我的機會,說不定皇上會馬上廢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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