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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夜庭燈幽劍氣橫

  張望間,馬車緩緩駛進一個偏僻的巷子,然後在一處偏門停下來,只見牆內的建築物巍峨挺拔,探出朝天的闕角,崢嶸之氣畢現無疑。小廝撩開車簾子,一干人等已經站在大門口迎接了。謝淩輝剛下馬車,在門口等候的下人便將他團團圍住,簇擁著往裡面走去。卷翠對初彤道:「二爺要到書房回話,我們先去回二夫人的話。」說完拉著她的手,兩人一起上了一乘小轎。

  初彤掀開轎簾子向外看去,那府中的景色更加非同一般,雕樑畫棟,入眼的幾間正房高大壯麗;曲欄回轉,穿山的遊廊廂房精緻敞闊;怪石嶙峋,蔥蘢的青松上還壓著皚皚的白雪;湖面已經結了冰,一個穿蓑衣的老頭正在獨釣江雪,宛若畫中之人;三三兩兩的下人穿梭於園中,舉止有度。走了一會兒,轎子穿過了一個月亮門處,卷翠笑了笑,叮囑初彤說:「待會兒磕了頭問了話,你就要正式待在謝府了。二夫人是個極好極美麗的人,你救了二爺的性命,她必然會好好賞你的。」隨後她領著初彤下轎,徑直帶著她走進了一處院落。院子裡有兩個小丫頭正抬著一桶水走來,看到卷翠,急忙放下水桶,笑著說:「卷翠姐姐回來啦!」卷翠問道:「二夫人在嗎?」其中一個小丫頭點點頭說:「二夫人身子不舒服,正在榻子上歇著呢,把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了珍珠捶腿。」

  初彤站在門口,只覺得一陣異香撲鼻而來,踏入房間便仿佛到了一個溫潤如春的世界,入眼之處一片金碧輝煌,讓人眼花繚亂。旁邊的小丫頭領著她來到偏房,讓她坐在繡墩子上等著,然後拿了塊點心給她吃。初彤拿著點心,還是有些回不過神來,感覺剛才經歷的好似做夢一般。自從她進門到現在,所見之物無一不奢華精緻,下人個個恭謹殷勤,初彤心知自己進了非同一般的大戶人家。這時,她突然想到母親臨終前用枯瘦如柴的手死死地攥住她的胳膊,咬著牙對她說:「女兒,你聽好了,王府侯門是火坑,榮華富貴是場夢,永遠別聽信男人的花言巧語,否則……否則我就是你的下場!」初彤呆呆地發了一會兒愣,然後「哼」了一聲,心想:管你什麼鐘鳴鼎食闊綽世家,我且去見識見識,若是過得不順心意,大不了一拍兩散,一走了之,我還做我的姚丹杏,不也快活得很!想到這裡,她的心平靜下來,三兩口將點心吃了,然後將門簾扒開一道小縫,向外觀瞧。

  此時已經到了掌燈時分,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初彤終究是小孩子心性,耐不住寂寞,見外面的正廳無人,便走了出去,東瞅西看,忽又看到屋角邊的梅花式小幾上擺著各色糕點,樣樣都是她沒吃過的,便不由得十指大動,從懷裡摸出一塊小帕子,揀著顏色可愛、造型獨特的包進帕子裡。初彤做壞事的時候一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忽然,她感覺窗前似乎有黑影閃過,心中一慌,立即捂著帕子一閃身躲到簾子後面去了。

  沒過多久,門被緩緩地推開了,一個人輕輕地走了進來。初彤屏住呼吸,從簾子的縫向外看去,只見來人穿了一身夜行衣,手中提著一把寶劍,進門後徑直往二夫人臥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有賊人!初彤心裡一驚,懷裡的點心滾了一地,她慌裡慌張地跑了出來,忽然感覺自己腿上一麻,「哎喲」一聲就摔倒在了地上。

  「什麼人?」聽到聲響,卷翠沖了出來,只見大廳空空的,只有初彤一個人躺在地上。初彤掙扎著想要爬起來,還沒說話,就見卷翠晃了幾下便倒了下去,正好壓在她的身上。初彤嚇得小臉發白,此時屋中黑漆漆的,只有一支蠟燭搖曳著幽暗的光芒,她感覺自己的左腿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身上的卷翠悄無聲息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時,一個悅耳的女聲響起,緊接著傳來一陣環佩發出的叮噹聲。初彤剛想轉過臉去看一看,卻聽到一個聲音在頭頂上方幽幽地響起:「藺姬,好久不見。」

  「你是誰?」那悅耳的女聲頓時變得冰冷起來。

  「哈哈,我是誰?謝家二夫人真是貴人多忘事,但是你的底細我倒是一清二楚。」那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帶著幾分怨毒,聽聲音好像是個嗓音渾厚的少年。初彤趴在地上,臉背對著身後的兩個人,心想:這下可壞了,二夫人出來了,肯定能看見地上撒落的點心,萬一追究起誰拿了的話就大大地不妙了。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但轉念又一想:不怕不怕,到時候我就說是我看見了賊人,被他打倒的時候不慎碰掉了點心,這個謊一定能夠圓過去。想到這裡,她有點得意,接著又自言自語道:「不知這賊人是什麼來頭,好像還和二夫人認識,我先不出聲,看看情況,以免殃及了我這個池魚。」於是她一動也不敢動,只是豎起耳朵傾聽二人的對話。

  「『藺』是南燕皇室大姓。十幾年前,南燕平王爺曾有一名寵姬,色藝雙絕,聰慧過人,由於出身卑賤,小王爺便賜她姓藺,喚作藺姬。而後南燕與中原開戰,藺姬蒙王爺看中,被派到中原謝家成了細作。」那聲音頓了頓,然後語氣更加冰冷不屑,「沒想到這賤人竟然逐漸忘了小王爺的恩情,貪慕榮華富貴,不但在北涼小皇子回京之時放出假消息重創南燕精銳刺客,甚至心狠手辣地殺害了她的結拜義兄!」

  「住口!」二夫人一掌拍在身邊的紫檀木茶几上,語氣異常冰冷,「你知道什麼?你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怎麼會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情?你憑什麼來這裡指責我?一切都是因為藺曦和對我無情無義!」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似乎想平息心中的怒火,但是說話的聲音卻愈發激動,「當年他是喜歡我,可沒過多久,他就又愛慕上了方紅袖那個狐狸精!為了討她的歡心,便下令將我貶黜到後府,我在那裡受盡了下人的欺淩……我沒辦法,只得請求來大周當細作,否則被困在那後府中,我一定會發瘋的!」二夫人的語氣依然是陰森森的,「如今我過得好了,那負心漢卻派人來讓我幫他做事,我不遵從便給我下藥,欲拆穿我的身份!他憑什麼?憑什麼!」只聽見「哢嚓」一聲,二夫人扯斷了腕子上的一串手珠,大粒的珍珠劈裡啪啦地掉在地上,讓人心驚肉跳。

  初彤在心中暗想:什麼南燕、北涼、小王爺?大周北邊確實有個北涼國,南邊有個南燕國,已經打了好幾年仗啦,難道這二夫人是從那麼遠的地方來的?接著她又在心裡一歎:這個二夫人和我娘也算是天涯淪落人啦!不過娘被男人拋棄就尋了短見,看人家二夫人,嘖嘖,人家就那麼自強!娘要是有人家一半就好了……

  那少年愣住了,半響才說道:「即便是小王爺對不起你,可你為何又要殺死你的義兄?當年在你失寵之時,他對你百般周濟,你到大周來也是他暗中幫你打點的,並助你得到了今時今日的高貴地位,你又如何下得去手?」

  二夫人的語氣異常平和:「他對我確實是極好的,但是他奉了藺曦和的命令來迫我就範,我無奈之下才動手的。」

  「你的意思是他死得其所啦?」少年不屑地冷哼一聲。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二夫人的語氣依舊淡淡的。

  「好個忘恩負義不要臉的女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少年怒吼道,而後亮出手中的劍便向二夫人劈了過去。

  「雕蟲小技!」二夫人冷哼一聲,輕盈地一閃身,少年一劍刺了個空。

  「對付你這賤人,這雕蟲小技綽綽有餘。」少年冷笑道,劍風愈發淩厲,可謂招招致命。

  「你和雲中雁是什麼關係?」幾招之後,二夫人的表情嚴肅起來,那少年年紀雖然不大,但是根基極好,也擅于變化,一時之間竟然能和她纏鬥得難解難分。

  「雲中雁正是家師!你傷了他的性命,我就取你的腦袋給他祭奠!」少年咬著牙,狠狠地吐出了這句話,手中的寶劍隨之直逼二夫人的命門。

  「好!很好!」二夫人隨手抄起玉膽瓶中的拂塵,當成武器來抵擋少年的進攻。

  初彤趴在地上,剛才的一切都真真切切地聽在了耳朵裡,現在又聽到二人動手打在一起,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嗚呼哀你的哉!刀劍無眼,這兩個人這般打鬥,萬一戳到我可就不妙了。但轉念一想,卷翠還在自己的身上,好歹還有個人肉盾牌,心中便稍微平靜下來,悄悄地將眼睛睜開一道小縫。少年小小年紀,劍術甚是了得,初彤只覺得頭頂的劍氣在嗖嗖橫飛,她嚇得立刻閉上眼睛,但是又忍不住再睜開。

  二夫人此時甚為心焦,眼見傳晚飯的時刻將至,謝春榮今日要來她這裡用飯,假如讓他碰到這樣的場景,真不知道該如何收拾。她心中一急,便自亂了陣腳,少年有機可乘,一劍便刺中了她的肩膀,她冷哼一聲向後退去,一下子碰到了柱子旁的簾子,只聽「哎喲」一聲,一個小丫鬟跌坐在地上。

  二夫人心中一驚,這小丫頭正是今天在屋裡給她捶腿的珍珠。原來二夫人出去的時候,珍珠正在房裡沏茶,而後又耐不住好奇出來觀瞧,因此剛才的一幕幕都落入了她的眼中。一直到二人動手,珍珠怕了起來,趁二人搏鬥正酣,顧不得周遭的情況,便一步步蹭到門口想喚人呼救,沒想到兩個人又纏鬥至此,她驚慌之下如初彤一般躲在簾子後面,被二夫人一下子撞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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