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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醉琴將帕子遞過去道:「他看見夫人在小箋上寫了半闕《一剪梅》,便自作主張填了下半闕,還給謄在帕子上了。」

  謝秀妍接過帕子一看,只見帕子上寫著:

  「玉紗窗動小箋涼,暗香捲簾,露冷蘭湯。竹影斑駁秋風長,翠微搖落,雨打寒芳。

  故人一去人海漭,夢也茫茫,醒也茫茫。菱花鏡中添秋霜,唯有明月,還過女牆。」

  一手漂亮的鴛鴦小字,精緻風流。謝秀妍只覺心潮起伏,那詩的下半闕實是戳中了自己的心事,她暗道:「可歎可歎,想不到只有一面之緣的公子竟是我的知己。」心裡一酸,眼淚掉了下來,捏著帕子久久不語。

  醉琴道:「夫人,那臭男人說了,自己不慎汙了您的帕子,實是罪大惡極,請夫人您責罰。」

  謝秀妍忙問道:「他現在人呢?你可曾告訴他我的身份?」

  醉琴道:「他還在那亭子裡聽候夫人責罰。我當然告訴他你的身份了,他又慌又怕,說自己一介草民,不懂王府的規矩,請夫人您千萬不要見怪。」

  謝秀妍微微一笑,又問道:「園子裡從來不讓男人進來,你去問問,他是如何進來的?」

  醉琴轉身出去,片刻後又回來道:「夫人,他叫汪晉,是王爺的門客,極受王爺器重,王爺請他做了小世子的先生,他剛住進府中不久,平日裡從不到這園子裡來,今日授完小世子功課才順路在園子裡逛逛,沒想到卻碰上了夫人。」

  謝秀妍聽罷點了點頭道:「也罷,他是個讀書人,就不要為難他了,這件事也不要告訴王爺。」謝秀妍說罷又將帕子捧起來看了看,心中又是驚喜又是惆悵。

  第二日謝秀妍忍不住再去園中,這次她精心梳洗打扮,身邊仍只帶了心腹丫鬟醉琴和彩畫。她在園中逛了半日,果然又見那汪晉從回廊上緩緩踱步而來。

  謝秀妍本已準備好了一套說辭,可汪晉一來,不由小鹿亂撞,面色潮紅,一句話都說不出。此時汪晉已搶先幾步走到謝秀妍跟前,雙手抱拳一躬到地,恭敬道:「在下汪晉,見過夫人。昨日在園子中,汪晉無知,冒犯了夫人,還請夫人責罰。」聲音清越,態度不卑不亢。

  謝秀妍道:「汪夫子免禮,昨日也是我莽撞了。」而後定了定神,「汪夫子的字寫得甚好,有董其昌的底子。」

  汪晉道:「夫人謬贊。在下字拙,汙了夫人的帕子。」說著一雙清澈的眸子滿含笑意朝謝秀妍望來,謝秀妍心中突突一跳,微側過臉頓了頓道:「聽說汪夫子在傳授世子課業,不知每日都學什麼。」

  汪晉道:「《四書》已經講了幾篇,世子天資聰穎,學得極快,只是性子貪玩了些。」

  謝秀妍道:「王妃身體欠安,世子教化之事我也自然要多盡一份心力,我已稟明了王爺,明日在講堂後吊上一層珠簾,我要在簾後親自監督世子學習課業的情況,還請夫子莫要見怪。」

  汪晉拱手道:「在下恭迎夫人大駕。」

  此後,謝秀妍便每日都到講堂,坐在珠簾後看汪晉授課。那汪晉引經據典,博古通今,學識甚是了得,謝秀妍每每聽得入迷,又見他姿態瀟灑,舉止倜儻,竟不自覺的把他看做王琅一般,連投向汪晉的眼神也不自覺的癡然起來。

  汪晉教授世子極其用心,將每日課業都寫列在紙上寫成文章交給謝秀妍過目,那文章文筆錦繡,縱論天下,洋洋灑灑。謝秀妍于文章所談家國天下之事毫不關心,但見汪晉辭采風流,文風濃麗,心中更添三分愛慕,忍不住提筆回書。一來二去,兩人開始借檢查世子課業為名寫起信來,起初汪晉談的還是四書五經,唐詩宋詞,到後來字裡行間竟暗藏婉約,綺麗繾綣,大有愛慕謝秀妍之意。

  謝秀妍原本就存了一段小女兒的遺憾心事,如今每每捧著信箋垂淚,心中又喜悅又悲苦。她一邊又歎息造化弄人,難得遇見良人,卻恨不相逢未嫁時;一邊羞愧自己所做之事有悖女子三從四德,亂了禮教。謝秀妍日日矛盾痛苦,卻又忍不住繼續和汪晉日日傳書,眉目傳情。一來二去,兩人情意愈發深厚起來。

  半個月後,汪晉在書中夾了一張花箋。謝秀妍躲到無人之處打開一看,只見汪晉約她午後到花汀齋一敘,要與她彈詩論文。謝秀妍心中一驚,急忙命彩畫點了蠟燭將信箋燒了,心裡猶豫起來。前幾日謝淩輝派人給她帶了一封密信,信上說如今謝家謀反,端王爺態度未明,要謝秀妍好好伺候端王,討得王爺歡心。又囑咐她在王府之中一定要事事謹慎,處處小心,莫要在這個時候落了旁人的把柄和口實。謝秀妍思前想後,便未去赴汪晉的約會。沒想到汪晉第二日、第三日又寫了信箋相約,言辭誠懇,情義動人。謝秀妍心中大為感動,心中暗道:「汪夫子實乃我的知己,我只去與他談詩論文而已。汪夫子再三相邀,如若我不去,未免顯得太拿捏造作,失了禮數和風度了。」

  想到這裡,第三天午後,謝秀妍一個人悄悄去了汪晉住的花汀齋。花汀齋極幽靜偏僻,謝秀妍推門而入時,汪晉早已守候多時了。只見他一身儒衫更顯長身玉立、清雅斯文,謝秀妍一見只覺臉上一紅,心怦怦直跳。汪晉見謝秀妍來了,忙殷勤拿出舊日詩稿讓謝秀妍評判,兩人又互相出題對聯,聯不上者罰酒一杯。

  謝秀妍吃了兩杯,只覺頭腦昏沉,汪晉上前將她摟入懷中,低聲道:「夫人,汪某愛慕多日,實是情難自禁。」說完便親了上去,謝秀妍大驚,剛欲掙扎卻又覺全身無力口不能言,任汪晉將她抱起放在床榻之上為所欲為。雲收雨散之後,謝秀妍頭腦清明起來,知錯已鑄成,不禁又羞又恨又怕,放聲痛哭起來,又欲尋死。汪晉抱著她柔情萬千,百般勸慰,又說盡甜言蜜語,海誓山盟。謝秀妍被汪晉心思略有好轉,但仍是六神無主。

  汪晉伸手幫謝秀妍拭淚道:「秀妍莫哭,我對你的心意可昭日月,秀妍想必也是愛我的吧?否則鴻雁情書,私相授受,秀妍怎可相就?秀妍看汪某的時候每每脈脈含情,實是讓汪某情不自禁。」

  謝秀妍垂淚,心中暗道:「是了,謝秀妍,是你自己不守婦道,和旁的男子眉目傳情,才壞了一生清白。」此時汪晉卻逗起謝秀妍下顎,一雙俊俏清澈的眸子直直望著謝秀妍美目道:「秀妍,我對你孟浪了,你原諒我吧。」謝秀妍臉上一燙,低下頭去,又想起适才的雲雨繾綣,只覺得渾身都燙了起來。汪晉又將謝秀妍俏臉抬起,柔情道:「汪晉深深愛你,只想與你永結同心,長相廝守。」

  謝秀妍心酸道:「我已是有夫之婦,怎能再與你廝守?汪夫子莫說這樣的話了,今日就當是黃粱一夢,你我勿再提起。」

  汪晉緊緊摟著謝秀妍道:「秀妍,你隨我走吧,咱們尋一處世外桃源過平靜無憂的生活。總好過你在豪門之中寂寞深深,你我兩情相悅卻不能攜手一生。」

  謝秀妍一驚,瞠目道:「你說什麼?」旋即又搖頭道:「不可,我若走了,謝家必然蒙羞。而且如今謝家正處關鍵時刻,若是因我一走了之出了什麼意外,我便是謝家的罪人了。」

  汪晉冷笑道:「謝家謝家,你將謝家掛在心頭,謝家可曾為你著想?你一個青春紅顏卻嫁了一介莽夫,心中可曾有片刻幸福?」

  謝秀妍道:「休要胡說,二哥是為我著想才結了這門親事,況且……況且秀妍也沒有什麼不快。」

  汪晉哼了一聲道:「大周如此多的青年才俊,那豪門之中的才子也不再少數,謝淩輝偏將你嫁了一個老匹夫。他看中的是端王的勢力,想借你拉攏攀附權貴,為他自己仕途鋪路。秀妍,你可曾想過,若是謝家謀反不成,你是什麼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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