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吟(23)_夜幽夢

二三

　　「我想要的只是結果，無論過程如何。」蕭銘稀似笑非笑，「無論我採取什麼計策，想要的結果也不過是大哥和大伯的不存在。那麼，他們真死了的話，對我來說豈不是更加方便？是非這個東西，都是別人嘴裡的。最後贏的人就是正確的，我一直這麼想。」

　　「……原來如此。」展念清一副受教的模樣，點點頭，眼皮半合。她嘴裡似乎在念叨著什麼，緩緩抬起頭，望著蕭銘稀。忽然，展念清燦爛一笑，隨之而起的手一揮，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巴掌拍在蕭銘稀臉上，五個通紅的指印頓時從臉上透了出來。

　　好快的動作！蕭銘稀來不及避開，她的腦袋半垂著，髮絲微亂。

　　展念清挑眉，道：「從理智上來說，你做得沒錯。蕭二少，請原諒我還稱你為二少，我很欣賞你的作風和性格。不過，可惜水淼卻因此中毒，這是我不能原諒的。」

　　展念清伸了個懶腰，深深吸了口氣，繼續笑道：「不過，我現在打了你一巴掌，氣也有些消了。水淼的毒已經解了，這件事姑且也就算了。」展念清微微側過頭，伸手挑起蕭銘稀的下巴，痞氣十足，「好了，那麼，你想還手嗎？」

　　蕭銘稀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低低地笑開了。她抬頭望向展念清，似乎對那一巴掌毫不在意，讚歎道：「展姑娘，之前就覺得你或許比你的外表看上去更聰明一點，可現在看來，你比我想像得更聰明。你猜的基本上全對了。」

　　蕭銘稀輕輕撫了撫被展念清打紅的臉頰，道：「你也比我想像中更加衝動和情緒化。先聲明一下，我不喜歡被人打。這次是我虧欠你和水公子，所以就算了，但是下不為例。」

　　展念清不搭理她，自己轉了話題，道：「蕭二少，水淼身上的毒你有解藥嗎？」

　　「沒有。我當時確實是想殺了你們的，怎麼可能會準備有解藥的毒呢？」蕭銘稀回答得理所當然，瞟了展念清一眼，「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們能找來解毒的人，還挺能幹的嘛。」

　　展念清看著蕭銘稀一臉「與她無關」的神情，氣得牙癢癢的，眯起眼，道：「二少，聽了你這番話，我忍不住又想扇你一巴掌了！」

　　蕭銘稀一愣，然後將頭斜倚在床柱上，笑容有些邪惡，道：「那真可惜，我不可能再被你打第二次了。」頓了頓，她繼續道，「不過，你們能找到解毒的方法，我也很高興，這樣就無須和你以及紫鳳穀為敵了。」

　　展念清沒好氣地嗯哼一聲，話說得還真好聽，誰知道她腦子裡是怎麼想的。

　　「展姑娘，我想和你談一筆交易。」蕭銘稀的神色忽然嚴肅起來。

　　展念清斜眼望過去，道：「姑且說來聽聽。」

　　「知道我真實性別的人，大多不活在這世上了，如果放任你這麼遊來蕩去的，我也不放心。我年紀也差不多了，家族裡念叨的人也挺多，本來正為這事煩著……」蕭銘稀站起身來，慢悠悠地踱步，忽然腳步一停，她眸中鋒利的光芒直直射向展念清，「展姑娘，你願意嫁我為妻嗎？」

　　展念清的雙目倏然睜圓，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著了。

　　「我只是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妻子，你有完全的自由，甚至可以動用一部分蕭家的勢力。」蕭銘稀分析道，「這樣一想，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慢！慢！慢！」展念清就差沒伸手堵住她的嘴了，「蕭銘稀，你也太能自說自話了。我又不是多嘴的人，你是女人的事，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這點兒口德我還是有的。可是，我憑什麼嫁給你？你覺得適合，我可不覺得適合。姑娘我貌美如花風華正茂，不嫁個好男人還要嫁給你？打死我也不幹！沒得商量！」

　　蕭銘稀好笑地看著她，道：「我說過，這是交易，你還沒聽我說完。」

　　展念清一愣，立刻乖乖把嘴閉上，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如果你同意，那我就替你保守一個秘密。」

　　「哦？」展念清挑眉，一臉疑惑，「我可不記得我有什麼秘密。外人覺得紫鳳穀是個謎，我可從沒這麼認為。我從沒刻意對自己的身份保密，只是沒人問而已。」

　　「那另一個身份呢？」蕭銘稀的神色穩如泰山，仿佛勝券在握。望著展念清驟然繃緊的身體，她微微一笑，「你另一個身份說出來也無妨嗎？」

　　展念清臉上所有的輕佻都在瞬間收斂，聲音也深沉了許多，道：「你知道了多少？」

　　「不多，也不少。當年，先帝詔告天下，太子身患奇疾，不治身亡，這才讓當時的巴碩王敖炔繼承了王位。呵呵，可是誰又料得到，身患奇疾不過是用來欺騙世人的。太子是個世間難尋的癡情種子，只愛美人不愛江山，放棄王位只為和美人暢遊江湖，還生了一子一女。」蕭銘稀優雅地走向展念清，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收至胸前，微微一揖，「是這樣嗎？尊貴的公主殿下。」

　　這個陰險狡詐的蕭銘稀！說她卑鄙無恥還真是便宜了她！展念清的牙齒都快咬碎了，表面卻依然維持著一份平靜，道：「蕭二少，你這樣不叫交易，而是稱之為威脅。」

　　蕭銘稀無所謂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展念清閉上眼，深深一呼吸，然後睜開眼，搖了搖頭，道：「不要。」她的嘴角輕輕勾起，在絕色的臉龐上勾畫出優美的弧度，「我是個有骨氣的女人，我不接受你的威脅。」

　　蕭銘稀被她的話給逗笑了。

　　「而且你不敢洩露出去！」展念清微微抬高下巴，語氣肯定。她差點被這廝的裝模作樣給騙過去了，「如你所說，這是一個秘密，重大的秘密，這世上知道的人也不過寥寥幾個。可是，絕對沒有人會愚笨到把這個秘密張揚出去。爹當初做的事丟盡了整個敖家皇室的臉面，這種醜聞若被宣揚出去，那麼，蕭二少，你就等於和整個荻桑國作對！」

　　展念清臉上的笑容異常甜美，眼睛卻死死地盯住蕭銘稀，道：「二少，像你這麼聰明的人，又怎麼會做這種蠢事呢？」

　　蕭銘稀回視她幾秒，眉頭微皺。她閉上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和聰明人講話真是很累，展念清的腦子實在轉得很快。算了，自己會說出這件事，本意並非真想逼她嫁給自己。這也不過是給她提個醒，雖然她知道自己的秘密，可自己同樣也知道她的，彼此彼此罷了。

　　蕭銘稀低低歎氣，然後輕輕地道：「罷了罷了，我這次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辛苦培養的八個殺手全軍覆沒，藏掖十多年的秘密也被你發現……真是，這種失敗經驗對我來說很難得啊。」

　　「二少，蕭家的事與我無關，皎南珠被偷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你真的不該把水淼弄成這樣子。」展念清的神色很真摯，「我是真的很欣賞二少，很想交二少這個朋友，可你的態度明顯沒有我這麼友善。」

　　蕭銘稀望了她一眼，無奈道：「那還真是抱歉。」

　　在客棧裡遇到展念清的時候，蕭銘稀就知道，她身上有著自己所沒有的特質，那種自己一直想要卻一直沒有的東西。那些東西，很吸引自己。

　　從小到大，蕭銘稀都是被當成一個男孩子養大的。女孩子到底應該是怎樣的？像妹妹落英那樣蠻橫？像母親那樣懦弱？自己接觸的女性少得可憐，所知道的信息也很少。在她眼裡，權力是至高無上的，她費盡心機和手段才得到蕭家家主的位置，然後又努力壯大蕭家。享受成功，面對別人的匍匐……她一直都很喜歡這樣的人生。

　　她看過太多的女子活得沒有自由、沒有地位、沒有尊嚴，即使像落英那麼任性的女人，也得在大伯的意思下乖乖嫁人。所以，她一直很慶倖自己作為一個男孩子被撫養長大，自己這樣活著才是最正確的。女人的身體，對自己來說實在是個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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