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吟(53)_夜幽夢

五三

　　展念清望他一眼，然後無所謂地笑了，輕聲道：「柳霜天，好吧，我承認我剛才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所以，為了彌補這個錯誤，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一些意見。」她促狹地眨眨眼，繼續道，「當然，是否採用則是由你決定了。」

　　柳霜天的眼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可惜快得抓不住。

　　展念清笑意盈盈，伸手指向雲皓，道：「還是請他離開吧，或者你不介意多個人知道柳家的內幕？」

　　「你都能知道，我為什麼不能知道？」雲皓的神態很坦然，目光深邃地望向展念清，嘴角含笑，「霜天，我應該可以聽吧？」

　　「可以。」柳霜天答道，然後將目光射向展念清，示意她可以開始說了。雲皓也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展念清從頭到尾都是笑眯眯的，頷首道：「你現在打算在傳位儀式上怎麼說？拒絕族長之位，還是放棄你父母的性命？」

　　柳霜天沉默一陣，目光熠熠，道：「我現在是在聽你的意見。」

　　「好吧，好吧，當我沒問。」展念清無奈地聳肩，「雖然柳長明只給了你兩個選擇，可是，這並不代表你只有兩個選擇。」展念清瞧見兩人的眸子一亮，她知道他們已經想到了些什麼，「何必非得照他說的去做呢？呵呵，父母和權勢，你完全可以兩者兼有。」

　　柳霜天若有所思地望著她，道：「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是你，在傳位儀式上會這樣宣告。」展念清的笑容微微一斂，嘴角勾起，模仿起男子的聲音，「在下如今資歷尚淺，不足以擔當族長之位，故此打算再磨礪兩年。而且，家中高堂被賊人擄去，霜天決意先行救出父母再行商議族長之位。百善孝為先，那賊人甚至留言威脅，以父母安危要挾霜天拒絕族長之位。霜天實在不懂對方用意。所以，儀式待我抓到賊人救出父母後再行商議。」

　　展念清頓了頓，觀察兩人的表情，片刻，又是一笑，道：「就說些諸如此類的話，你甚至可以發話讓武林同道一起幫忙搜索賊人，這樣的話，柳長明的壓力就更大了。」展念清揮手一個響指，笑眯眯地問，「你覺得此計如何？」

　　柳霜天沉默，目光像是掩藏在驚濤駭浪下的平靜，他不言不語，只是盯住展念清。

　　雲皓也上下打量著她，仿佛重新認識了展念清這個女人。

　　「別這樣看我，怪嚇人的。」展念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神態看起來倒是沒什麼不自然。

　　「我承認這法子很好，變被動為主動。」柳霜天幾不可察地笑了笑，但嘴角依然掛有一絲淡薄的譏嘲，「但是，倘若柳長明真的殺了我爹娘呢？」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多少事情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主要是事在人為。

　　展念清笑得更燦爛，掩去心中所想，道：「放心，如此他殺你爹娘也沒有任何好處可得，他又何苦這麼做呢？到時候沒有威脅你的籌碼，你就能無絲毫後顧之憂地坐上族長之位。到頭來，你第一個要對付的人不就是他？他不就平白無故多了個強大的敵人？」展念清舒緩面部神情，「柳長明又不是笨蛋，他才不會這麼做。」

　　「當人質成為累贅時，柳長明更可能做的是放了他們。」展念清又添上一句。

　　「呵呵，也有可能會殺人滅口啊。」雲皓插嘴。

　　「殺人滅口就如我上面所說，他會平白無故增加敵人。」展念清搖頭，望向柳霜天，「所以，他更有可能會再次和你商談。當然，到時候佔據主動權的就是你了。」雖然，以展念清對柳長明的瞭解，這老頭行事向來謹慎，柳霜天的父母即使被抓也應該不知道是誰抓的。所以，柳長明到時候放人的可能性應該更大些。

　　「我的意見就是這樣，柳霜天你可以自行斟酌。」展念清微微斂身，「那麼，就此告辭。」

　　望著展念清漸行漸遠的身影，柳霜天沉思後開口，與其說是在對雲皓講，更像是在自言自語，「真可怕的女人。」頓了一頓，「到底是蕭銘稀選的。」

　　「展念清一年前並不是這樣的。」雲皓的聲音有些懷念，「變化好大。」

　　柳霜天望了一眼好友，不置可否，他並未見過一年前的展念清是個怎樣的人。即使是雲皓，唯一能記起的也不過是那個在九重宮哭泣的美麗少女。

　　柳霜天望天長歎了一聲，踱步回屋，自言自語道：「不過，她至少替我想了個好法子。」他肩膀一動，又牽扯到背部的傷口，柳霜天蹙眉，剛才放暗器的時候似乎又牽動到傷勢了。

　　在展念清轉身離開的時候，她就收斂起所有的笑意，面無表情，看上去還有點深不可測。她並未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走到蕭銘稀屋前，敲門，道：「銘稀，你在嗎？」

　　蕭銘稀低聲回答：「在。有事嗎？」

　　展念清跨進屋門，立刻把門閂插上，微笑，道：「柳家的局勢有點兒亂，我就不待在這裡了，想先去夕樓，所以和你打聲招呼。」

　　蕭銘稀笑著調侃，道：「打招呼需要插門嗎？」

　　「柳家內部混亂，柳長明和柳霜天不和，甚至，柳霜天的父母也在柳長明手裡。」展念清直入主題，「當然，這也有可能是他們兩人聯手騙我，可是依我的直覺來看，可能性很小，更何況他們也沒有騙我的必要。所以，銘稀你多注意一下情勢。」

　　蕭銘稀雙手交叉支著下頜沉思，道：「我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也要注意，雖然我沒有十分的把握。」展念清倚著牆，神態望去仿佛心不在焉，「柳霜天和雲皓的關係應該不簡單，嗯……最有可能的關係應該是，」略一思考，展念清抬眸，「至交好友。」

　　柳霜天的事情，雲皓應該早就有所瞭解，否則他剛才的反應不會如此冷靜。同樣都是四大世家，同樣都知道了柳家的內幕，可柳霜天對展念清和對雲皓的反應卻不盡相同。展念清嘴角微勾，注意細節果然很重要啊。而且，雲皓出現後，她總覺得柳霜天的態度微有轉變，雖然只是很細微的轉變，可她還是看出來了。

　　「哦？」蕭銘稀挑眉。

　　「柳霜天現在身上應該有傷，」展念清垂眸回憶剛才動手時的情景，「要麼是背部，要麼是肩部，而且傷得還不輕。唔，也許柳長明之前派人對他下手了。」

　　蕭銘稀安靜地聽展念清說話，神色微有恍惚，似乎想到當初自己和蕭謙的對峙。

　　「最後一件事，只是我的猜測，而且也想不透這其中的意義何在。」展念清正色，「在我們到達之前，柳霜天應該不在柳家。開始我還沒想到，可是雲皓為何在遇見我們後加速趕到了柳家？我想，原因應該是柳霜天當時就在他的轎子裡。」

　　蕭銘稀眸中精光一閃，道：「傳位儀式前都應該待在柳家主宅才對，柳霜天跑到雲家去做什麼？除此之外，你為什麼覺得柳霜天當時在雲皓轎子裡？」

　　「所以我也只是懷疑，就是因為想不通。」展念清斂目沉思，「不過，當時雲皓會把轎子的速度放慢，也許是為柳霜天的傷勢考慮。畢竟，依雲皓的為人，他也不是那麼矯情。但是，柳霜天為什麼會去雲家倒真是個問題……」

　　「也許只是單純在躲避柳長明的追殺？」蕭銘稀開口道，語氣不太確定。

　　「反正一切也只是懷疑而已，我連他究竟在不在雲皓的轎子裡也不敢確定。總之，銘稀你多注意一點兒就是了。」展念清抬頭笑笑，向蕭銘稀揮了下手，轉身走出屋子，「那我就先去夕樓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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