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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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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王是於我有恩,可是首先,我是一個臣子。」田京堅定地說道,「對瑾王,我有愧,但是無悔。」 「那對七萬名冤死的黑騎軍呢?」李錚嗤笑一聲,「你捫心自問,也無悔嗎?他們為楚國廝殺戰場,他們是楚國最英勇的將士,他們九死一生,為家為國,到頭來,卻被自己人的一把迷煙、一場大火燒成了灰燼!他們的屍骨棄於異地,他們的族人被流放,被貶斥,對於他們,你,也能無悔嗎?」 田京的臉變得蒼白,沉默半晌,方合目歎道:「不錯,我對不起他們,可是……」 「可是你也是情非得已,是不是?因為你受的是皇命,因為你不過是一個殺人的兵器,是不是?」 「是。」田京慨然承認。 「是啊,瑾王謀反那麼大的事情,誰能誣陷?除非是皇帝,皇帝本人自導自演的一齣戲,但我想知道,參加演出的,還有誰?」 「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你何必還要追問?」田京道。 「無論我們做什麼,死去的人,都已經不能回來了,可我們若什麼都不做,這世道,又何來的公平道義!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田京,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既如此,你殺了我,為死去的人報仇吧,以後,也不要再追究這件事了。」田京將腰側的大刀取下,輕輕地放在地上,無畏地迎著李錚的目光。 「師傅,不可!」蘇亞再也沉不住氣,拉開門,便闖了出去。 「不夠!」另一個聲音與蘇亞的同時響起,冰玉相擊的聲線,異常清冷。 所有人都循著聲望過去,霧氣裡,李寫意緩緩走出,神色極冷,冷到極處,便是毫無表情的淡。 「一個人就償還七萬人的性命,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根本沒有資格承擔。」明明是如此清雅的美人,偏偏,吐出的話語,如此殘厲譏嘲。 田京卻並不生氣,只是一味地拉住蘇亞,不言不語。 「死去的人,我們不能再做什麼,難道活著的人,就要背著這些叛國的罪名了此一生嗎?那些冤死的亡魂,他們若看到自己的家人親戚,也仍然在承受著外人的謾駡,承受著那些欲加之苦,他們的英靈,又怎麼能安寧?」李寫意靜靜地,淩厲地,望著田京。 「你想為他們平反?」田京愕然反問。 「不錯,」李寫意篤定地說了一句,「該還的,遲早都要還。」 田京愣了愣,隨即苦笑道:「我可以告訴你,想平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若你想讓死者心安,不如將那些被流放,被判刑的家屬營救出來,改名換姓隱居,也算是……」 「為什麼要改名換姓?你怎知丟棄自己的身份是怎樣的痛苦?」李寫意冷然打斷他的話,「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絕對的,即使是皇權,也同樣沒有絕對。」 「你……難道想謀反!」田京倏然俯身,拾起地上的長刀。 「不,」李寫意淡淡地說:「我不會像你們一樣,因為自己的私利,而讓太多將士死得不明不白,朝堂上打輸了的戰,我自會在朝堂上拿回來,你只需要將那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我,這次,我便留你性命。」 「我不會說的,」田京還是搖頭,語氣堅決,「我不管你們要做什麼,但是傷害聖上的事情,我決不能坐視它發生!」 「我若想害他,你以為現在,他還能安穩地坐在他的龍椅上麼?」李寫意冷笑道,「你現在不肯說,也無妨,我已經猜到了一些。」她的目光一轉,用一種陌生的眼神望著蘇亞,「參加的人,有蘇可南吧?」 被她的視線一掃,蘇亞周身頓寒,聽聞她直呼自己父親的名諱,他硬著嗓子說:「李寫意,你到底是誰?當朝宰相的名字,豈是你可以直呼的!」 「我是誰?」李寫意還是淡淡笑著,只是籠在霧靄中,有種說不出的邪魅,「我不過是蘇家的故友,八年前,蘇可南不過是蘇家旁系的一個小侍郎,是瑾王憐他有才,極力栽培他,到頭來,蘇可南卻反咬一口,說瑾王謀反,蘇家滿門俱毀於一旦,而那些族人,都是他親自『大義滅親』地監斬的。用誅殺親人來獲得自己今時今日的地位權勢,這,就是你尊敬的父親。」 「你……你胡說!」蘇亞搖晃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盯著李寫意,仿佛要將她盯出一個洞來。 「是否胡說,你可以問你師傅。」李寫意氣定神閑地望向田京,他的臉色愈加蒼白。 「上一輩的事情,你何必要難為小輩。」田京咬著牙道,「李姑娘,我不管你與蘇家有什麼淵源,大家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無需牽扯旁人。」 「這世上,有什麼人是真的無辜的?」李寫意神色微軟,憐惜地看著蘇亞,「到頭來,誰又能逃得脫?早點知道,也好過以後的五雷轟頂。」 「李姑娘!」見蘇亞的神情已經委靡,田京忍不住怒喝了一聲。 蘇亞已不需要再問了,田京的態度,早已默認了李寫意的話。 可是,自己的父親,那個他從小就尊敬愛戴的父親,會是這樣的人嗎? 不,不會的,絕對不會! 蘇亞恍惚了半日,突然扭頭就走,急切地,想向自己的父親去求證這件事。 「蘇公子!」身後,李寫意冷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今天無論你聽到什麼,看到什麼,望你不要說出去,否則……」 蘇亞猝然回頭,慘然地笑問:「否則什麼?」 「否則,我只能殺你滅口了。」李寫意垂下眼眸,深歎口氣。 「蘇亞,這件事非同小可,我要你以祖師爺的名義起誓,今日之事,不可透露半句。」田京心中一驚,連忙催促道。 他絕對相信李寫意會殺了他,所以,他必須讓李寫意放心。 蘇亞怔了怔,然而終究違逆不過田京積攢的師威,草草地發了誓,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叫一個人跟著他。」李寫意回頭,隨意地向李錚囑咐道。 從剛才就一直沉默的李錚聞言抬頭,隨即淡漠地說:「我已經不是少莊主的人了,少莊主還是吩咐其他人吧。」 李寫意也愣了愣,隨即想起此行的目的,她正待說什麼,一個白色的影子突然閃到她的身後,風隨溪也不知是從哪個陰影裡鑽了出來,伸手攬住李寫意的肩膀,低笑道:「我已經安排人了。」 李錚神色微暗,垂眸道:「既然少莊主有意留田京一命,如此,李錚有事先走一步了。」 她放走蘇亞,當然也會放走田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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