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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第十章 子情初謀

  「我從前認識一個人,她一喝花茶便過敏,全身發燙,而且長許多小疙瘩。」王子情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柔和。

  李寫意隨口附和道:「不知殿下的那位朋友是誰?」

  夜幕漸漸降臨,將這片焦躁的土地籠在自己溫柔的薄紗中。

  現場被打掃一空,為了不引發瘟疫,死去的人會被集中焚燒,城外還盤旋著滾滾黃煙。

  李寫意還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容色依然平靜得如一汪沒有波瀾的池水,身後的四女也不敢靠近,遠遠地站成一排。

  因為缺水,大街只是被草草地擦了一遍,血痕歷歷,還散著淡淡的血腥味。

  而這些人,都是她下令屠殺的。

  李寫意突然覺得冷,不經意地打了個寒戰。

  一隻異常輕柔的手攀上她的肩膀,鬆軟的披風伏貼地拂著她的背。

  「隨溪!」她驚喜地轉身,卻撞見一雙溫潤清亮的眼睛,薄薄的嘴唇輕輕勾起,笑得一派斯文,「隨溪是誰?」柳丹青問。

  李寫意愣了愣,愕然問:「怎麼是你?」她又下意識往小梅她們那兒望去,她們也正焦急萬分地望著她,只是身體僵硬,看來已經被人制住穴道。

  「等下會自動解開。」柳丹青淡淡地說,「這裡太冷,我帶你去個地方。」

  這句話完全沒有詢問的意思,他在不動聲色地下著結論。

  還不等李寫意回答,柳丹青已經挽住她的腰,縱身躍起。

  衣袂翩翩,小梅她們只能眼巴巴地望著那個在挾持時動作也這般優美雅致的柳丹青,消失在城牆上。

  沒有兵患,城牆上的防守並不嚴密,柳丹青的身姿又異常迅疾飄逸,出城時自然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

  他們落在祁洋城外的山丘上,李寫意也沒有過多驚惶,扶著他的手臂穩住平衡,頭微微垂著,還未站穩,她低低的聲音已經響起,「那場暴亂,是你的人挑起的吧?」

  柳丹青不語。

  「江潭所說的糧商,也是因為你的緣故,而謊稱沒有庫存的,是不是?」

  依然沉默以對。

  「你下午排了這樣一齣戲給我看,便是要告訴我,這場交易我別無選擇,是不是?甚至瘟疫,也在你的一手掌握之中,是不是?」低沉的聲音,沒有責難與惱怒,卻遠比責難犀利,遠比惱怒嘶啞。

  柳丹青還是不語不動,李寫意緩緩地抬起頭,那雙亮若星辰又清若美玉的眼睛,筆直地望向他,「柳丹青,你到底是誰?」

  柳丹青笑了,雲淡風輕,「我說過,我是個商人。」

  「為什麼一定要完成這筆交易,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法完成交易?」

  「知道我為什麼會選擇與齊王做交易嗎?」柳丹青答非所問,「因為我看到了你,李寫意,你是誰?」

  「那麼多無辜死去的人,你怎麼能夠……」李寫意與他便如兩個自說自話的人,誰也不肯正面回答誰。

  「難道他們不是因你而死嗎?」柳丹青用最文雅的語氣吐出最冷酷的字。

  李寫意怔了怔,從下午開始就麻木的心如被喚醒一般,劇烈地疼痛起來,淚水不受控制地滑了下來。

  這一次,輪到柳丹青呆住了,隨即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也是計謀嗎?」

  李寫意偏過頭,努力讓自己不要哭泣,可是疲倦如決堤之洪,將她捲入傷感的波濤裡,浮浮沉沉,身不由己。

  她的淚水依然流不停,哽咽聲從胸腔湧了上來,只能用咬緊的唇,將它卡在喉嚨裡。

  柳丹青靜默了許久,才拿起一方絲絹伸過去,「別哭了,你當時別無選擇。」他的安慰略有點生硬,聲音卻極其好聽,如三月田野上劃過的風。

  李寫意沒有理他,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崩潰,一個敵人面前崩潰,多麼可怕的錯誤。

  可是停不了,停不住,憂傷氾濫成災。

  下午王子情引弓相待的模樣,一遍又一遍地浮現在面前,心被淩遲,在延續的時光裡,一刀一刀,割得體無完膚。

  還需要改變多少,才能不再疼痛?

  還需要忍受多久,才能徹底結束?

  看著撲簌撲簌砸進塵土裡的淚水,柳丹青生平第一次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他突然有種莫名的衝動,想為她拭去所有的淚痕。這樣想著,腳已經踏前一步,拿著絲帕的修長手指停在她面前,卻被李寫意輕巧地躲了過去。

  絲帕的一角,從她的臉頰上掃過。

  「你的侍衛來了,我們下次再談吧。」柳丹青垂下手,漫不經心地玩著絲帕,然後若無其事地望著遠方。

  已經解穴的梅、蘭、菊、竹一邊喊著「少莊主」,一邊疾奔而來。

  「無論我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不會將江北拱手讓給你!」她止住抽泣,咬牙道。即使哭得這般淚流滿面,她依然如一只最倔強的小豹一樣,堅定得一塌糊塗。

  「知道,我從來沒有小看你。」柳丹青苦笑道,「為什麼我會覺得自己在欺負你呢?」

  李寫意瞪了他一眼,憤憤轉身。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哭的時候很動人,它讓我覺得你很真實。」身後的柳丹青突然歎道,「真想看看真實的你啊。」

  李寫意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反而越行越快,一點一點,融入這片濃稠的夜裡。

  暴亂後的祁洋城,分外寧靜。

  府衙戒備森嚴,十幾名士兵在門口往來巡邏著,裴鐘也守在門口。見到李寫意,他連忙迎了上來,頗為關切地問:「沒事吧?」

  李寫意搖搖頭,隨即正色問:「糧倉空虛這件事情,秦王沒有交代你什麼嗎?」

  「秦王願意出錢購糧,可是……」裴鐘為難地看了看她,顯然也知道是糧商作祟。

  李寫意疲憊地揮揮手說:「讓秦王準備銀兩,明天我們親自去會一會那些糧商。」

  裴鐘點頭,然後又壓低聲音說:「齊王一直沒吃飯,在裡面發脾氣呢。」

  「知道。」李寫意淡淡地應了一聲,抬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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