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謀 | 上頁 下頁 |
| 一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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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功到緊要關頭,風隨溪繃緊身子,唇變得乾燥而沒了血色,雙手在胸前結的手印,也因為太用力,骨節發白。 在讓人暈眩的疼痛裡,他突然想起李寫意,想起初見時,以及後來的八年裡,她所受到的種種折磨與痛楚。 原來真的那麼疼,這樣的痛,寫意,你到底是怎麼支撐過來的? 心中一悸,複而一暖,最難過的時候已經挺了過去,他剛準備鬆氣,門卻被輕巧地推開了。 風隨溪沒有睜眼,只是暗暗調整著自己的表情,無比輕鬆地問道:「風二,你不會又拿了一碗黃連來整我吧?我好歹也是你的主子,你也該給自己留條後路。」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向他走來,越走越近。 隨著腳步聲及近的,還有一股清清冷冷的馨香。 如此熟悉的感覺,卻並不是風二他們。 風隨溪倏然睜眼,果然見那人淺笑嫣然地望著自己。他熟悉那張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每一根線條,每一寸肌膚。 這曾經是他的傑作,卻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他的掌控中了。 輕輕地將結印的手垂在膝蓋兩側,風隨溪想說幾句笑話以表示一切如常,只是迎著那雙洞悉塵世的玉瞳,他所有的掩飾與語言,都只化成了一句,「你來了。」 話一出口,突然想起不久前在江北,他棄她而去,當他重新折返時,她也不過是這樣輕輕一句,「你來了。」 當時聽了,只覺得太過平淡,到了如今,才知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裡,到底包含了多少不能言傳的千言萬語。 李寫意停在他面前,伸手拭去他額上沒來得及乾涸的汗水,沒有道謝,也沒有過多的憂慮,只是淡若柳絲地一笑:「辛苦了。」 他與她之間,道謝已經過於蒼白。 「……信那傢伙果然不可靠啊。」沉默了一會,風隨溪忽然笑道,「我算不算所托非人?」 「不是信。」李寫意淡淡地駁道,「是小魚告訴我你受傷回穀的消息。我雖然身體不好,但是那日醒來後,也能發現暈倒並不是身體不好的原因,而是中毒。」說到這裡,她緩緩抬眸,靜靜地看著他,「會為我解毒又不肯告訴我的人,只有你。」 風隨溪愣了愣,隨即輕輕一笑——他們已經太熟悉彼此了,想瞞著對方做事,看來不容易呢。 李寫意挨著他坐了下來,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手指若有似無地合攏,「信已經去取解藥了,在解藥沒有拿來之前,我留在這裡陪你。」 風隨溪沒有移動分毫,只是好笑地說:「我又不是小孩,難道生病了還要大人陪麼?」 「可是你原比小孩更怕疼啊。」李寫意淺笑著揭穿他,「雖然看慣生死,可是從小到大連小傷都未曾有過,一個從未生病的人又怎能受得了疾病之苦?」 「那你呢?」風隨溪突然安靜,翻過被她按住的手,轉而握緊她,「當初又怎麼受得了那樣的痛?」 「因為賭氣啊。」李寫意近乎調皮的語氣讓風隨溪一怔,「因為你滿眼的不情不願,不屑不顧,我便想,怎麼也不能讓這個討厭的傢伙小看去了,所以咬牙也要忍著。」 風隨溪轉過頭,看著李寫意眉眼間純淨的笑意,突然傾過身,張開手臂,摟緊她。 李寫意沒有動,只是將臉靠在他的肩膀上,心中一片寧逸。 「你可知這世上,讓我又愛又恨的是誰?」他突然挪開問。 李寫意苦笑,「難道是我?」 「你還真不懂含蓄。」風隨溪瞟了她一眼,淺笑道,「不是你。」 李寫意怔了怔,「會是誰?」 「你認識的。」 「嗯?」 「李錚。」風隨溪緩緩地吐出一個名字。 李寫意又是一怔,不解地望著他。 「我感激他,因為他把你帶到我面前,我恨他,也因為他把你帶到我面前。」風隨溪深深地看著她,沉聲述說著。 李寫意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心滿滿的,有什麼東西就要漫出來。 風隨溪也不再多說,只是與她並肩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風清月白。 涼風習習,卷起他的衣擺、她的裙帶。 「寫意……」 「隨溪……」 他們突然一起回頭,一起喊了一聲對方,又一起怔住。 風隨溪率先笑笑,「你先說。」 李寫意也不推辭,只是異常堅決地望著他,「你上次讓我給你一個讓你留下的理由,現在我給你,如果塵埃定後我能活下來,我一定不再負你,所以,不要在我死之前離開我,隨溪。」 自私也罷,任性也罷,就讓我一直貪戀著你的溫暖,直到死。 「你不會死的。」風隨溪簡單明瞭地丟出五個字。 既是信念,也是承諾。 李寫意低頭,淺淺地笑,「說什麼傻話,我又不是妖怪,當然會死,等活到一百多歲成了老妖婆……」 「寫意!」風隨溪打斷她的話,一字一句地說,「我會將天香豆蔻拿回來。」 無論奇詭如燕宮,絕險如魔宗,他一定,會得到天香豆蔻。 「你不用操心這件事。」李寫意道,「子情……要送閔柔公主和親,我也會去燕國,相信我的能力,我可以自己拿到手。」 「你要去燕國?」風隨溪顯然吃了一驚,「你現在的身體,怎麼能經受得了這樣的長途跋涉?」 「連你都受得了痛,我有什麼不可以的?」李寫意四兩撥千斤地轉移了話題,「對了,是不是真的很痛?聽說悱惻之毒……」 「寫意!」風隨溪有點惱怒地喝了一聲,「認真點!」 「你放心,我會活著回來的。」李寫意極認真地抬起頭,明亮的眼眸那麼堅決,那麼絕傲。 風隨溪怔怔地望著她,半天才神色稍緩地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李寫意斷然拒絕道,「你大病未愈,根本不適合長途旅程,而且藥穀已經被魔宗的人盯上了,你若走了,這裡怎麼辦?」 「沒有我,魔宗照樣動不了藥穀,你以為藥穀的人那麼笨麼?」風隨溪又恢復了平日的自負狂傲。 李寫意白了他一眼,撇嘴道:「那這次又怎麼被人算計了?」 風隨溪瞪著她,大聲抗議道:「還不是因為你!」 李寫意懶得理他,只是慢條斯理地說:「你到底還想喝多少天黃連?若是不聽話,就叫信不給你解藥,讓你困在這裡動彈不得……」 風隨溪苦著臉,可是眼底,盡是喜悅。 「對了,你剛才要說的是什麼?」她好奇地問。 「我想好了,不再強求你的理由,凡是你想做的事,我總該全力幫你才是,所以,王子情的事情你不要太費心,只要我在,總能幫你實現。」風隨溪說到這裡,頓了頓,然後極平靜地繼續道,「就算你不在了,你要做的事情,我也會幫你完成。」 李寫意垂下睫眉,莞爾道:「知道了,早點休息吧。」 說完,她真的站起身,作勢要走,風隨溪一把拉住她的手,悶聲說:「你剛才不是說陪我麼?」 李寫意笑道:「是啊,我就住在藥穀裡。」 「……留在這裡陪我。」他很彆扭地說道,「我想看見你。」 李寫意笑得更燦爛,「別像孩子一樣,難道還怕黑不成?」 風隨溪聞言,臉一沉,鬆開她,翻身上床,竟真的自顧自地睡覺去了。 李寫意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離開,輕巧地靠在他的身後,第一次,用她保護他的姿勢,環住他的腰,「好了,睡吧。」等了片刻,她又加了一句,「乖。」 風隨溪想笑,可是臉已經白透,手指幾乎掐進床單裡,才沒有將身體的顫抖傳到她身上。 可即使痛得厲害,心卻莫名地安寧起來,身後溫軟的觸覺,便如一個永恆的港灣,將他停泊。 李寫意在藥穀滯留了數天,風隨溪回穀的事情也正大光明地宣傳了出去。王子忻與小魚一早就興沖沖地沖去找寫意,聽說她正在風隨溪的房間,急忙往風隨溪的住處撲去。 到了門口,他們聽到一段堪稱詭異的對話。 「寫意!你怎麼也在藥裡加黃連!你、你、你和風二他們狼狽為奸,欺負我這個病患……」風隨溪慘絕人寰的控訴聲。 「不加黃連,萬一你嘴饞,偷吃怎麼辦?」李寫意冷靜的聲音,「你既然不聽話,只能讓你苦得什麼都吃不下。」 「我已經七天什麼都沒吃了,這種藥物療法太不人道了!」風隨溪大聲抗議。 「這種藥物療法是你當時自己定下的。」李寫意的聲音依舊冷靜。 「寫意……」風隨溪自覺理虧,馬上改變策略,哀哀地求,「真的很苦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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