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謀 | 上頁 下頁
一七〇


  秦旭飛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臉色變了幾變,突然轉身,拂袖而去。

  帝林沒有傳詔,只能繼續倔強地跪在禦書房裡,一動不動。

  旭飛,你已經變了,變得更像一個帝王,而越來越不像旭飛了。

  更深露重,梆子聲已響了三下。

  李寫意已將風隨溪移到了床榻上,仔細地為他清理了傷口,又擰了毛巾為他擦拭額上的冷汗。

  床上的人睡得極不安穩,眉毛輕蹙著,優美的唇微微抿著,睫羽輕顫。

  李寫意握著他的手,又焦急地看了看窗外。

  「寫意……」靜謐的夜中,連呢喃也清晰可聞,李寫意驚喜地回頭,「你醒了?」

  可床上的人分明未醒,眼依然是閉著的,那聲輕喚也不過是下意識的行為。

  李寫意呼吸一頓,更緊地握著他的手,「我在這兒呢。」

  許是聽到她的聲音,風隨溪的眉頭展開些許,再次陷入沉沉的昏迷中。

  李寫意坐在身邊,聽著他逐漸均勻的呼吸聲,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錯覺:她已經在這裡坐了很久很久,他亦在她身邊躺了很久很久,兩人的呼吸便如此安靜地起伏了,許久許久。

  在這片令人安心的寧逸裡,窗外終於有了動靜。李寫意想站起來,卻不妨手被風隨溪緊緊抓著,根本掙不開。

  想了想,她索性重新坐了下來,笑著看向窗戶的方向,「進來吧。」

  一個穿著夜行服的男子很快地閃了進來,輕盈地走到李寫意的面前,沒發出一絲響動。

  「放心,這座宮殿四周我都灑了輕微迷香,若是有人來偷聽,恐怕會先被迷暈。」李寫意笑笑,望著那張久違的臉道,「李錚,一切還好吧?」

  來人正是李錚,早在李寫意入燕國的時候,就已經用天機閣特有的密語散出自己來燕的消息。到了京城不久,她就收到了李錚的回信。

  知道李錚安然無事的消息,李寫意才終於放下心來,只是還未來得及見面,她便入了宮。

  好在李錚在燕宮裡呆了一段時間,雖然不敢說各處的機關都知曉,但是李寫意住的地方是偏廳,防衛比主殿那裡薄弱許多,再加上李寫意一路用千里香留下痕跡,所以要來宮裡找她並非難事。

  「少莊主怎麼知道屬下今晚會來?」雖然素知李寫意的聰慧,李錚還是忍不住地問道。

  可惜這一次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李寫意只說了一句,「因為你擔心我,宮宴上發生了行刺的事後,你一定會來。」說完,她又狡黠地笑笑,「當初你離開時口口聲聲說不再管我,現在怎麼又來找我?」

  李錚英挺的臉上竟然也有了一絲窘意,「少莊主還記仇呢?」

  「女人是很小氣的。」李寫意假意無奈地歎道,「好在你什麼事都沒有,不然……我定不會放過你。」

  李錚笑笑,「少莊主似乎比以前開朗了。」

  李寫意瞪了他一眼,右手被風隨溪桎梏著動彈不得,只得用左手牽著李錚的衣擺道:「坐下,將你這近一年來在燕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李錚順勢坐了下來,目光掃到床邊緊握的雙手,幾不可見地彎了彎唇。

  他將自己設計救了燕王,入住皇宮,然後又被派往帝林處成為帝林親兵的事情簡單地交代了一句。

  李寫意側頭聽了半日,突然插口道:「自我進了燕國,似乎還沒機會見到帝帥。」

  「帝帥今晚進宮了。」李錚道,「不然我也進不了皇宮。」

  「他進宮了?對了,燕國公主的傷怎麼樣?」李寫意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聽別人說,傷得很重。」

  李寫意有點訝異,「方才在宴席上我看到了她的傷,雖然看上去很嚴重,卻躲開了臟腑,應該不算嚴重吧,宮裡的御醫都在幹什麼?」

  她雖然並不懂醫,但是在藥穀呆久了,而且自己也是一等一的病人,所謂久病成醫,她看傷的眼光比尋常的大夫還准上幾分。

  剛才在大堂上,正是確信月影公主沒有大礙,她才放心離去。

  為什麼突然又惡化了?

  李錚搖頭道:「具體傷情還不清楚,齊王殿下好像在那邊,等齊王殿下回來後,少莊主再問他便可。」

  李寫意點頭,「只有等子情回來再說了……這件事,實在奇怪得很。」

  李錚遂不再多說,只是傾身看了看風隨溪,「我聽到宴會出事的時候,就料想一定是風穀主的手筆,除了他,其他人怎麼可能從戒備森嚴的大殿裡脫身?」

  李寫意這才將風隨溪因勢利導,假意被捕,查探燕宮地下牢獄的事情說了一遍。李錚靜靜地聽著李寫意微惱的聲音,異常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擔憂。

  「燕王怕傷了少莊主,所以銀針裡的毒並不厲害。」李錚看了看風隨溪的傷口,安慰道,「以風穀主的體質,不會有什麼大礙。」

  「可還是太胡鬧了。」李寫意嗔怪道,「即使我們要找出言海,那也應該從長計議,這樣拿自己的性命冒險——萬一燕國不是將他催眠,而是就地處決,豈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李錚沉吟了片刻,然後望著李寫意道:「少莊主,難道你不明白嗎?風谷主這樣冒險,根本不是為了什麼言海,只是想找出天香豆蔻。」說到這裡,李錚低聲歎了一句,「風穀主為少莊主做了很多事,只是他從來不明說。」

  李寫意沉默:她並不是蠢人,也非不解風情的少女,風隨溪所做的事情,一件件,她既知也懂。

  可若是找不到天香豆蔻,一切只是枉然,又何必回應?

  再讓另一個人嘗嘗子情的八年之痛,刻骨之思?

  「關於天香豆蔻,屬下已經有了一些眉目,只是要好好籌劃,我們只有一次機會。」見她為難,李錚連忙轉開話題道。

  「嗯,如果太冒險,不妨多等一段時日,最好等子情安全回楚再說。」李寫意道。

  「……少莊主還可以等那麼久嗎?」李錚不忍地問道。

  李寫意愣了愣,隨即抬起頭笑道:「你沒發現我現在的情況比以前好了不少嗎?」

  「少莊主的氣色確實不錯。」李錚遲疑了半天,終於將她點破,「可正是因為氣色太好了,反而讓我擔憂。」

  「哦?」

  「以風穀主的預測,少莊主的身體本會越來越差,到現在,更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輕忽。可少莊主從楚國千里跋涉而來,在永安城坐鎮中軍,在燕宮周旋掩飾,這樣大的耗損連正常人都覺得勞累,更何況是病人!」李錚索性不客氣地說穿,「唯一的解釋就是,你深知自己的情況,索性破釜沉舟,下重藥讓自己表現得同正常人一樣,拿自己剩餘的時間做賭注!」

  李寫意沉默了半日,終究只是無奈地笑笑,「還是什麼都瞞不過李錚。」

  「事實上,你誰也沒瞞過。」李錚既心疼又氣惱地說,「若不是風穀主太憂心你,又何必如此冒險,忍著被刑訊的痛楚,也要故意被捕,混入燕宮。若不是知道你的打算,信又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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