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洞38號(3)_衛風

三

　　「……」我茫然。

　　「懂什麼法術？」

　　「……」

　　「是誰介紹你來拜師的？」

　　「……」

　　「好吧，你總得知道桃花觀主的規矩，拜師禮你總有吧？」

　　我誠實地搖頭，我一隻快餓死的小蜘蛛，哪來的禮送？

　　「哼——」那美人毫不掩飾地嗤笑，「就你這樣還來拜什麼師？趕緊早點兒死了算了，說不定下輩子還能投個好胎。」

　　「不瞞您說，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可真不想當蜘蛛啊……」

　　「哦？」那美人挑起一邊眉梢，「那你下輩子，想當什麼？」

　　「人。」我就想當回人。

　　做一個普通人是多麼幸福，不失去的時候從來不覺得生為一個人有多幸福。現在變成蜘蛛了，我才後悔莫及，假如給我一個可以選擇的機會……

　　「哈哈哈……」那個人開始大笑特笑，笑得彎下腰，「倒是很有志氣啊，你來說說，當人有什麼好？」

　　「你不就是人嘛，當人當然好了。」

　　「我不是人。」他正色說。

　　呃……不是人？這話容易讓人曲解。好吧，也許他真不是人，那麼他是妖怪？

　　「不過你這小蜘蛛很有意思，遇到我，也算咱倆有緣。要不我替你說個情，讓你今天得償心願？」

　　「什麼心願？」他鬆開手，我掉進他手心裡，雖然落差不大，可也摔得有點兒突然。

　　「你不是要來拜師？」

　　我老老實實說：「我就是不想餓死，所以……」

　　他瞪我，我瞪他。

　　「真是的！」他咕噥兩句，「居然碰到這麼一隻笨蛋蜘蛛。好吧，我教你個訣竅，桃花觀主……」

　　忽然間刮起一陣大風來，或許對人來說這風不算大，可是對蜘蛛來說就不同了。我本來就在他手心裡沒站穩，被風一吹，我一下騰空而起給刮飛了。等我頭暈眼花抓住一根樹枝，眼前一片茫茫桃花海，已經看不到那個美人了。

　　所以說，命運就是這麼奇妙。你拼命追求的時候得不到，等你轉身走了，緣分卻突然從天而降，把你砸得暈頭轉向。

　　雖然找不到那個美人，可是這棵樹下站的，不正是剛才我拼命追也追不上的小蝴蝶和小蜜蜂嗎？

　　我急忙再一次追趕上去，厚著臉皮套近乎。小蝴蝶倒是很和氣，小蜜蜂還是不理人。

　　小蝴蝶說：「既然遇到了，就是有緣，咱們一起進去吧。」

　　「啊，謝謝！太謝謝了！」

　　我們從桃林穿過去，遠遠看到半山坡上有一棟宅子，畫廊飛簷，華美又不失清幽。走近了可以看到大門牌匾上的字——桃花觀。

　　「觀主，這是我用溪水織的布……」

　　用水織布？難道是只魚精？

　　「觀主，這是我收集的星辰砂，煉丹最適宜。」

　　我厚著臉皮充當了小蝴蝶和小蜜蜂的同伴排在隊列裡。那位觀主坐在一道粉紅的帳幕後面，只能隱約看見一個長裙曳地的人影。

　　小蝴蝶走上前去，屈一膝跪下，恭敬地說：「觀主，這是我用百花花瓣縫製的花香錦衣。」

　　簾子後面的人依舊沒什麼反應，旁邊有個穿粉紅袍子的女童把那件錦衣接了過去。

　　小蜜蜂遞出來個瓶子，「觀主，這是我用百花蜜釀制的蜜酒。」

　　那個瓶子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半透明，可以看到裡面只有小半瓶蜜酒。

　　送禮哪有送人半瓶酒的，果然那個接禮物的女童臉色也顯得有點兒詫異，不過什麼也沒說。

　　只有半瓶酒，也比我強啊。我是兩手空空就來了。

　　「那，觀主大人，我……我沒有什麼禮物，要不……」我突發奇想，「我給你背首桃花詩吧？觀主一定很喜歡桃花對不對？」

　　那個女童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大概沒見過我這樣的生物，或者沒有聽人說過這樣的話。

　　簾幕後面一個聲音說：「那你背來聽聽。」

　　那個聲音有點兒沙啞，不過聽起來，讓人覺得耳朵裡癢癢的，很想掏一掏撓一撓。

　　呃，對了，寫桃花的詩有什麼來著？快快快，快想一首來。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應該沒錯吧？我只能想起這麼一首。

　　「呵呵，倒是沒有背錯。也難為你了，蜘蛛從來記性都不是太好。你可識字嗎？」

　　我愣了一下，然後想起進來的時候，石壁上的桃花觀三個字，我是認識的，看來這兒的字和我原來的世界沒太大不同。

　　「認識的。」

　　簾子後面那個人輕聲笑，「八成是趴在私塾的房梁牆角學來的吧？」

　　這位觀主的推測有道理，但是沒猜對。

　　「那你也留下吧。」

　　我喜出望外，本來沒抱希望的事，居然成功了！

　　「謝謝觀主，謝謝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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