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一六


  胡久利驚愕地看見將軍猛地站起沖出軍帳,向呼林城的方向奔去,叫道:「將軍你要去哪裡?今天下午朝中來人宣旨,元帥特意吩咐了大家都要等著的。」

  他遠遠地聽周遠征回答,「我去告訴她,好好在家待著,不要來自討沒趣!」胡久利奇怪地瞪起了小眼睛,嘟囔道:「還用你告訴,人家本來就沒來啊?」

  周遠征看著青瞳靠著窗子站著套盔甲,右手明顯使不上勁,把頭盔舉起來都很吃力,看上去這只手的膚色也多少有些白蒼蒼的。然而沒關係,窗外的陽光像揉碎了的黃金,一點兒一點兒嵌了她滿身,她是那樣美,那樣光彩奪目!

  三年來,他就眼看著青瞳一點點成長,一點點放出光芒,看著她逐漸成了爹爹的驕傲。他雖然嘴上沒說過,但心中何嘗不認為她也是自己的驕傲!

  「她是我的!」周遠征有些心酸地想:如果她只是一個參將的女兒,或者只是一個普通的百姓家的女兒,現在他們該有多麼幸福!

  青瞳整理完盔甲,見周遠征目光中流露出又心酸又驕傲的神色,複雜得好似有千言萬語。這眼神是她沒見過的,不禁有些慌了,掙扎一下才笑道:「將軍,怎麼還等著?是想和末將一起去嗎?」

  周遠征還保留著剛才的惆悵,怔怔地看著她,沒有像以往一樣冷嘲熱諷,低下頭默默轉身向外走。

  花箋在一旁問:「駙馬您今天怎麼了?有事不妨對公主說說。」

  青瞳道:「得了,周將軍就算有事,也不會對我們這些不相干的人說。將軍慢走,一會兒末將就去軍營。這可是元帥特許的,你氣死也沒有用!」

  周遠征一愣,隨即發怒,心想自己剛才簡直中邪了,這女人分明還是那麼可惡!他腳下一頓,快快地走了。

  花箋埋怨起來,「青瞳,駙馬今天明明有心事的樣子,你怎麼不關心一下?你和我們這些下人都不怕說些小話,跟他怎麼就這麼傲了?隨便經常露個笑臉,兩個人就熟了。他實際上又不是什麼壞人,你們總這樣怎麼得了啊!」

  青瞳臉上落寞起來,半晌才道:「花箋,你是知道的,我……」

  「你還記得離非,唉!青瞳,你都嫁了三年,你們不可能了。你這樣要堅持到什麼時候啊?」

  青瞳黯然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心裡有了個離非,實在放不下別人,算來是我對不起周遠征。他……他這個樣子我害怕……」青瞳聲音如泣,捂著胸口,「花箋,我不怕周遠征對我不好,只怕他對我好,那你說我拿什麼回報?」

  花箋心裡像被指甲一絲絲地摳,那樣細細悶悶地疼。離非離非,你可也這樣想念著這個姑娘嗎?

  五、出擊

  京城裡來的兵部中郎將韓維帶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景帝覺得京城禁衛軍戰鬥力太低下,不知是朝中哪一位勳貴的主意,定遠軍戰鬥力那麼高,何不多派軍官到呼林關學習歷練呢?要是全國軍隊都有定遠軍那樣的實力,何愁大苑不能萬年永固呢?!

  又有人提出,派多少人去,鍛煉出來的只是將,而且如果各地軍中將官都與周將軍有師生之誼總是有些不妙,而定遠軍真正厲害的是兵。於是朝中幾百個大臣最終商量決定,請威震邊關的周老將軍進京訓練軍隊三個月,周將軍不在邊關的時間由兵部中郎將韓維監軍,行元帥職。

  這簡直匪夷所思,卻絕不能推託,任何一次皇上叫邊關重將進京都是試驗這大將忠心的機會,哪怕皇上只是叫你回去吃頓飯,只要你不想造反,你就必須萬里迢迢地趕回去。景帝對周毅夫的猜忌也由來已久,這次以練兵為藉口叫他進京,怕主要還是看他聽不聽話了。

  周毅夫收拾行裝,將全軍上下安頓了一番。定遠軍上下將士都有些無奈,好在現在是深秋,按照慣例西瞻大規模進攻還要半年時間,足夠元帥趕回來了。

  只有青瞳十分擔心,朝中那些主意哪裡說得准,這裡頭牽扯著各個方面的私心,自有一些聰明人能想出辦法多留你幾日。果然不出她所料,周毅夫這一去五個月也沒有回來。

  韓維監軍,青瞳不敢放肆,只得乖乖守在城中駙馬府內。副帥霍慶陽與監軍的關係自然不能和幾十年出生入死的元帥比,也不敢如何說話。

  所有的人都盼著周毅夫快點兒回來,甚至韓維也是如此。朝中的京官盤算了半天,把他這個在甯國公一派、左丞相一派都討好的人派到這個位置來,卻沒有人掂量過他的分量,如果西瞻真的打過來他哪有什麼本事行元帥職?現在只有不斷加固東西戰營的營房,度日如年地等周毅夫回來了。只有周遠征有一點兒收穫,因為沒有爹爹時時管制,他成了前沿呼林關的最高首領。

  遠目隨天去,徑草踏還生。舉頭千山綠,日長雄鳥鳴。這個多事的春天還是比周毅夫更早來到了呼林關。

  「報將軍!西瞻軍東進百里,在漬水上游紮營!」

  「終於來了!」周遠征霍然站起,在幾日之內,他連續接到西瞻調動的密報。歷來馬肥草長之時,就是西瞻騷擾之時。只是這一次規模格外大,七萬騎兵、兩萬多重甲番軍、一萬步兵遊勇、三萬補給駝馬車隊,共計約十三萬人馬。

  呼林關背靠的就是定遠軍的東西戰營,如果周毅夫在,十三萬西瞻軍也算不了什麼。他早就派人傳信監軍韓維,可惜韓維只求無功無過等到周毅夫回來,情勢緊急讓他發兵救援或可,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肯主動出兵。周遠征眼看危機步步逼近,心裡早把他罵了八百遍。此刻呼林關只有一萬步兵、八千騎兵,加上鄉勇也不足三萬人!卻教他對上十三萬大軍。

  「可知主帥何人?」他問探子。

  「西瞻禁衛統領、振業王蕭圖南!」

  皇家千里駒!周遠征突然興奮起來,蕭圖南是西瞻的神話,據說他師從漢人,自學《孫子》等幾部兵法竟然有成,曾率三千騎兵直上千里攻破北褐都城,為西瞻擴展了萬里領土。西瞻上一位皇帝親封這個小孫兒為振業王,賜「皇家千里駒」封號。

  周遠征早聞其名,終於有機會與他一決高下。西瞻騎兵素來以速度見長,從漬水到呼林關不須五日時間。五日!西瞻和大苑第一次大規模的戰爭即將展開!他不覺半點兒懼怕,反有一種熱熱的東西從小腹直接騰起,周遠征摸著腰間佩刀,手都癢癢起來。

  他一咬牙,喝道:「傳令全軍,西進兩日,釜底紮營!呼林關不留守兵!」

  眾人齊齊傳出噝的一聲倒吸冷氣的聲音,大家面面相覷一時竟無法開口。

  「將軍不可!」說話的是參將胡久利,「我軍人數還不到三萬,當然應該死守呼林關,等元帥回來一定會派定遠軍支援,卻怎麼可以主動出擊呢?這不是……不是送給人吃嗎?」

  「死守呼林關?」周遠征冷笑,「你能守多久?就算一開戰京城就得到消息,元帥沒有一個月也是回不來的。」

  胡久利猶豫片刻道:「守一個月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周遠征微微冷笑,「不用這麼謙虛,我相信你一輩子也守得住。」

  「什麼?」胡久利不顧他的尖酸,自己的本事自己清楚,守一個月都沒有把握。

  「因為西瞻根本不會攻城!」周遠征道,「呼林關僅幾十裡方圓,有五萬士兵足夠把它圍困得水泄不通。地勢險了也有壞處,敵人不易攻城,我軍也不易突圍。西瞻只要派出五萬劣勢兵力拖住我們,主力輕騎就可繞路挺進。呼林關身後,就是定遠軍的東西戰營,那是我爹爹一生心血,也是國之根本。呼林若被堵死,西瞻軍隊就會像刀子一樣插進東西戰營中間。你們是想讓定遠軍有失,還是諸位相信韓維大人的能力,認為他可以指揮二十萬定遠大軍?」

  眾人一陣默然,韓維的能力大家都領教了。東西戰營原本的部署是重甲步兵為中鎮,騎兵配在兩翼機動策應,那樣西瞻軍的輕騎從任何方位來突襲,先撞上的都是定遠軍的重甲步兵。而輕騎對重甲可是半點兒撈不著好處的。

  可是韓維大人卻讓所有步兵駐守西大營擋在他前面,自己領著騎兵神弩營、先機營等小股精銳在東大營。大概他想著越多重甲步兵在前面擋著越安全,萬一敵人衝破東大營,好馬好弓都在他身邊跑起來也容易。

  可他怎麼敢保證別人就不先去攻他的東營?西瞻軍素來迅速靈活,幾十裡路轉瞬就到,一旦東大營受到全面攻擊,坐守西大營的副帥霍慶陽反過來就要率領笨重的重裝步兵前來救援,結果可想而知。

  沉默一會兒,周遠征的副將第五連江問道:「可是這與將軍主動出擊有什麼關係?我們就是在釜底紮營,也未必攔得住西瞻騎兵。敵軍還是可以挺進,我們還把呼林關白白讓出,定遠軍豈不是更危險?」

  周遠征搖頭,「西瞻見我軍主動出擊,必不敢貿然行動,我們越強勢他們就越沒底,拖也拖他幾天,然後就看他是否全力攻打我軍。釜底地勢低窪,又多沼澤,何況還有童……」

  他頓了一下才接口,「童參軍親自訓練出來的車陣,西瞻輕騎發揮不出優勢,損傷必大,若是一定想繞過我們,釜底背靠漬水下游,西瞻軍隊必須過河,我們就趁他過去一半攔腰一打!就算不能傷到他的筋骨,西瞻去攻打定遠軍時也不能不忌諱背後這支部隊!等父帥回來前後夾攻……哼,管教西瞻有來無回!」

  苑軍熱血沸騰,一起叫好。周遠征又道:「胡久利,你留下來!」胡久利叫道:「將軍!我也要上陣殺敵。」周遠征停一下才道:「你的身手最好,你留下來……保護她。」

  胡久利一怔,隨即明白這個「她」是誰了。他看著周遠征微紅的臉,開心地笑了。

  當日,西瞻軍主帥蕭圖南就收到呼林關大苑守軍突然大舉出關,向西急行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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