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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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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看出他的疑慮,笑道:「我曾是關內侯不假,卻不是祠堂裡的那位,那是我的父親。我名叫元修,皇上任命我為益州督軍,李大人,益州知州沒給你看批文嗎?」 李效賢恍然大悟,父子長得這麼像,真是嚇人!他趕緊過來賠禮:「下官知道大人會來我們永安縣,只是沒想到這麼早。京都距離此地足有三千里,不愧是馬上作戰的將軍,竟然半個月就到了。您真是辛苦,下官一早就準備好了府邸,請大人先進府休息。」 得知他是元修,倒讓李效賢松了一口氣。原先看他的派頭,只當是什麼王孫貴戚,督軍官職雖大,卻不能插手民間政務。 「且慢。」元修道,「大人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真是皇上要你一畝地收四石租子嗎?」 李效賢有些尷尬:「這……長途運輸,總有些消耗,不得多備一點嘛!」 元修皮笑肉不笑道:「李大人,我雖然是個武官,可在京都也做了半年雜務,六部的規矩隨便你問,沒一個能問住我,你信不信?銀錢的損耗是半成,糧食的損耗是一成,你最多只能收兩石四鬥兩升米。損耗居然到了快五成的程度,莫不是給大人運糧食的都是老鼠?」 李效賢臉上掛不住,乾笑道:「將軍真會開玩笑,呵呵……將軍遠來辛苦,還是請先休息吧。」 董研唯唯諾諾:「大人,其他人……還打不打?」 李效賢見元修微笑著看著自己,眼睛裡卻透出森冷的寒意,道:「既然侯爺為他們說情,就放了他們吧,下官這就去準備酒宴,為侯爺洗塵。」他不想留在此處,說罷站起,不料元修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李效賢掙了一下,卻像被生鐵焊牢一樣,紋絲不動。李效賢暗自叫苦,賠著笑臉問:「不知道侯爺還有何吩咐?」 元修笑眯眯地道:「多謝大人給我面子。我是粗人,記性有點不好,還想問大人一下,租賦到底是多少來著?」 李效賢咬咬牙,道:「是兩石兩鬥。」 元修轉向董研:「剛才你口口聲聲說是四石,縣太爺此刻又說是兩石兩鬥,真叫我為難,我該相信誰呢?」 董研支支吾吾,看著李效賢,終於道:「是……兩石兩鬥,卑職、卑職記錯了。」 元修笑嘻嘻地伸出手:「賬冊我看看!」董研拖拖拉拉地將賬冊遞給元修,元修大聲讀起來,「張小郎,三石二鬥,責八板;王春江,兩石,責二十板;趙財,四石。果然叫財的有錢,這個居然交滿了四石啊!」 董研臉色尷尬:「卑職回去就將多收的退回去。」百姓聽了皆歡呼起來。 不料元修臉色突然一沉,再不似剛才的嬉皮笑臉,喝道:「你假傳聖旨,退回去就算了嗎?來人,拿下這個主簿。」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冷森森地道:「就地正法!」 董研大吃一驚,問:「什麼?」 元修冷笑:「李大人,你這個主簿連正法都不懂,怎麼當的官?」他上前摸著董研的脖子,笑道:「正法,就是殺頭!」一擺手,護衛上前一左一右扭住了董研的胳膊,下手極狠。 董研不敢相信元修是當真的,叫道:「將軍!將軍!我冤枉啊!」 「冤枉?」元修坐在椅子上,「不知你有何冤情,我可是不能插手政務的。好在你們縣太爺在這裡,你和他說吧。」 董研哭喪著臉看著李效賢,這叫他怎麼說?只好低下頭道:「小人錯了,小人沒有冤枉,只求將軍饒命。」 「你不冤枉了?那好,動手吧。」 幾名護衛毫不手軟,沖董研膝蓋窩一踢,他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一名護衛摘下他的官帽,拔出發簪,他的頭髮一下子披散下來,遮住臉面。 董研魂飛魄散,他主持過的殺人場面也不少,卻沒見過這樣的效率,這才相信真的死到臨頭了。他拼命掙扎起來,叫道:「將軍!卑職怎敢貪墨,糧食運到京都三千里路,光關卡就有幾百個,處處都要截留,運送途中從上到下都要打點,加收一倍這是規矩啊!這還是看今年益州租賦太高,才只加了八成,誰也沒有辦法,人人都是如此,將軍怎能只怪我一個?你要殺,這天下就沒有官了!」 元修冷森森地道:「天下我管不著,皇上只任命我坐守益州。算你倒黴,在益州為官,那我就從你殺起吧。」 董研哭著轉向李效賢:「大人救命!念在小人給大人效命十幾年的分兒上,救我一命!」 李效賢轉過頭不去看他,董研心裡頓時冰涼,再也顧不得,叫起來:「冤枉!租賦都是李大人要我收的,小人不過是個主簿,不能算在我的頭上啊!」 元修轉頭看著李效賢,笑眯眯地道:「你這個主簿大概嚇糊塗了,居然誣陷起李大人了,大人說該怎麼辦?」 李效賢看著元修心中暗罵,卻毫無辦法,只得大聲道:「董研假傳聖旨,其罪當誅,立即行刑!」 整個縣城的功曹、捕快、衙役都面面相覷,董研號叫起來:「大人!大人!」 元修對自己的手下道:「沒聽到李大人的命令嗎,還不幫忙?」隨著「幫忙」兩個字出口,董研的頭顱沖天而起。從元修翻臉到董研被殺不過片刻,一時人人都被嚇得呆了。 元修若無其事地道:「李大人愛民如子,怎麼會做這種事?李大人,就因為這個主簿……」說著一指屍體:「很多百姓平白挨了板子,不如李大人出點補償,安慰一下黎民。咱們還按照你這主簿定下的規矩,一板子算一斗米,如何?」 李效賢臉上肌肉抽動,望著地上身首兩處、鮮血橫流的屍體,道:「但憑將軍吩咐。」 元修笑嘻嘻地道:「那我就告辭了,李大人可要保重。」 李效賢勉強與他施禮,雙拳攥得緊緊的。 剛走過祠堂拐角,元修臉上便沒了半點笑意,卻帶著無比沉重之色。一個護衛上前,小心地問:「侯爺,這明明是縣令搞鬼,為什麼侯爺只斬了一個主簿?」 元修歎了一口氣:「李效賢是晉王的人。」 護衛有些不服氣:「侯爺是皇上親信,便是晉王也要賣幾分情面。這個縣令加賦加到將近一倍,就算晉王知道了,恐怕也不會明著包庇他。」 元修眉頭緊鎖,長歎道:「董研說得沒錯,沒有一處不貪墨,沒有一處不加賦,普天之下個個如此,就算殺了李效賢又能如何?何況晉王也不得不防,皇上登基時日尚淺,還摸不清那些親王的態度。現在緊要的事是穩定下來,我總不能給陛下再惹麻煩。」他遙望京都方向,滿面憂色:「災民等著救濟、邊城急著修復、內部尚不安定……益州是最富庶的州府,永安也是大豐收的郡縣,百姓尚且如此,這天下……這天下……唉!」 一陣風吹來,人人打了個寒戰,終於從這不再和緩的風中感覺到了冬天。 梅竹何日報新春?愁緒萬千縈苦身。 新晨盼得靈鵲至,空來不為傳玉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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