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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驍羈關如果還是和從前一樣,鎮守青州的高官只要和驍羈關守備勾結,立即就可以自成一國,在國力戰力都不如開國的時候,朝廷就對這塊地方無可奈何。

  所以開國之初,當西瞻對大苑表現得無比友好的時候,許多大臣都建議高祖毀掉驍羈關,以免成為子孫的隱患。同樣參政國務的皇后力排眾議,堅持留下了驍羈關作為屏障。於是大苑用了十年時間,在麟州一面開出了今天的通路,以備萬一青州謀反,內地攻打的代價不至於太大。

  經過兩百年的沉寂,這條通路終於完成了設計者最初的預想,士兵們踩著人為開鑿得能落腳的通路向上進攻,不知要少犧牲多少生命。

  不過呢,麟州那一面容易攻打只是相對而言,通道也僅僅是可以立足而已,灌木也只是有限度地阻擋弓箭,硬弩射出來的弩箭就擋不住了,當然更擋不住礌石。

  可是山下逐漸湧上來的青色小點,還是讓拙吉的神經緊緊繃了起來。因為失敗的後果他絕對承擔不起,所以他命人將所有的重型武器運到麟州方向,死死守住。至於山的另一面,只能靠人去拼殺了,在驍羈關地形的幫助下,幾百人就足以頂住青州方面的進攻。

  當然,這幾百人難免損失慘重,不過他們這次執行的任務本來就是危險無比,生死都是平常事,保證麟州方向的苑軍不能攻破驍羈關,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二十一、奪關

  藍得一望無際的天空籠罩在高原上,四萬身著黑衣黑甲的鐵林軍急速行進。沒有看見的人絕對無法想像,數萬人出兵居然可以如此輕靈。對,是輕靈,沒有大量的喧囂和煙塵,沒有想像中的倉促和淩亂。不管是人還是馬,都默默地奔跑著,從天的這一頭,一直延伸到天的那一頭。

  從接到蒼鷹傳信的那一天開始,他們就得到軍令,用可能達到的最快速度趕到青州。鐵林軍每個人都有三匹馬替換腳力,從軍令下達的那一刻起,每匹馬每天分兩次休息四個時辰,由統一的一千人照顧,休息好了就趕上前,替換將士們身下已經疲憊不堪的戰馬。

  而鐵林軍的戰士已經連續六天不停地奔馳,沒有停下來休整了。軍令要求每個人在馬背上綁一頭活羊,讓士兵們依靠羊的血肉和自己攜帶的那一點點乾糧和鹽巴度日,吃喝拉撒都在馬背上進行。

  就算是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這樣長時間的奔馳也是難以承受的。每天兩次換馬的時候,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四肢僵硬地從馬背上摔下來,僵直的手指連韁繩也抓不住,但是無一例外,這些士兵連一聲最輕微的呻吟也沒有發出。

  摔下馬的人在同伴的協助下,咬著牙爬上馬背之後,立刻毫不猶豫地給自己的坐騎一鞭子,催促它趕上行軍的隊伍。因為他們看到,隊伍中間那個戴著金鷹面具的人,正和他們一樣全力奔馳著,沒有一絲退縮。

  在高原腳下,振業王在僅僅百名親兵的護衛下,匯入他們的隊伍。從那時起,鐵林軍長途奔襲的疲累、前途未蔔的迷茫、生死難料的恐懼都化為烏有。不,應該說都化為士氣,直沖雲霄的士氣,貫穿長空的士氣。他們知道自己這次執行的是十分危險的任務,可那又怎麼樣?西瞻的戰神和他們在一起,未來的皇帝和他們在一起。對於最終的勝利,每個西瞻士兵都堅信不疑。前面就是他們一路急行的終點,就是大青山的關口,就是他們觸手可及的勝利。

  蕭圖南做了一個手勢:「停下來休整半日,力量恢復我們就沖出去。」

  軍令以他為中心向前後兩個方向散播,戰士們跳下馬來就地休息。他們下馬的第一件事就是解下馬鞍,讓戰馬得到足夠的休息,對於這些騎兵而言,馬匹和自己的戰友沒有什麼區別。

  咚咚——咚咚——鼓點聲接連不斷地響起,在大青山弧形的包圍下,聲音聚攏,更增威勢。青州的大苑軍隊並不知道危機已經來到眼前,而是為了眼前難得的時機,在敵人防禦力量突然減弱的情況下,捨命進攻著驍羈關。

  終於,山上落下的礌石越來越少,並且連泥土做的礌石的體積也越來越小了。在軍官的帶領下,苑軍吼叫著,奔跑著,從早已疲憊不堪的身體裡拼出最後一絲力氣,全力向上衝鋒。

  苑軍的先鋒原本是盾牌手,此刻換成了防務兵,他們推著足有兩人高的大車,車棚上塗滿了被寒風凍硬的泥巴,冒著箭雨給身後的袍澤開路。

  這是拙吉給苑軍帶來的靈感。在酷寒的天氣裡,堅冰就是利器,不但能化作礌石進攻,也能像這樣變成活動的巨大盔甲。從上往下射出的弓箭力道十分驚人,經常能刺穿七寸厚的盾牌,從而讓躲在盾牌後的士兵受到重創,前幾日青州軍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換成大車就好多了,車輪自由轉動有效地抵禦了弓箭帶來的衝力。車子的堅硬程度本來遠遠比不上盾牌,不過包了這層冰殼就大不相同了,弓箭射上去,通常也只能射出個白點兒。崩飛的弓箭被中空的車幫擋下來不少,大大降低了傷亡的程度。

  「沖上去!西瞻人就快要不行了!」

  戰車隊左右閃開,第一波衝鋒的隊伍從戰車空隙中一躍而出,向山頂衝殺過去。車隊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使命,再向上就不是車子能推得上去的路了,只能靠人來衝鋒。

  羽箭嗖嗖的飛舞聲擾亂了人的聽覺,由於弓箭的射程比不上重弩,西瞻士兵不能像前幾天一樣遠程戰鬥,而是持著弓箭壓下來,敵人的身影第一次出現在青州軍的視線裡。

  這麼多天艱苦地戰鬥,青州軍終於看到與敵人短兵相接的可能,他們用盡一切力量沖了上去,似乎要把胸膛裡憋著的一口怨氣釋放。沒有人願意死得毫無價值,即便是陣亡,也寧願死在敵人的刀劍下,而不是死於沒有生命的弓箭和礌石。

  第一波、第二波、第三波……士兵們潮水般沖上去,又被潮水般地殺退。西瞻的金鷹衛,戰鬥力實在太強了,青州只經過普通訓練的士兵,根本不是這些殺人機器的對手。

  一次次的衝鋒過後,終於有一個士兵手中的長刀,和西瞻人的兵器有了第一次撞擊。當的一聲過後,那個青州士兵委頓在地,為了這次交手的捨命衝鋒,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可是他卻給其餘士兵帶來無窮的力量,越來越多的人沖上去,終於兵刃相交的聲音更密集地響起,驍羈關連日來從沒有被沖上的第二層防線的戰鬥開始了,儘管這層防線仍然離山頂很遙遠,但畢竟讓青州軍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隨著越來越多的青州兵和西瞻軍戰在一處,有機會射箭的人越來越少,羽箭也就慢慢稀疏下來。羽箭的稀疏使能沖上來的青州軍越來越多,戰鬥形勢向苑軍傾斜過來。

  這就是人多打人少的好處,金鷹衛的戰鬥力確實不是青州軍可以企及的,但是他們兩面同時作戰,主要力量又用在麟州方向,不可避免地呈現弱勢。

  終於到了那個臨界點,現在交戰雙方拼的已經不是時機而是勇氣。王庶雙眼微微眯起:「就是現在了!」他對自己說。他突然從防護圈中一躍而出,搶過一把單刀,全力匯入衝鋒的隊伍中。

  嚴鄭在另一個方向指揮,沒來得及看他,如果看到,一定會急得叫起來吧?嚴鄭沒有忘記他是不能死的,所以交給他的任務是監視士兵是否畏戰,說白了就是看有沒有人不敢衝鋒,可不是讓他自己去衝鋒。

  嚴鄭不知道這一躍王庶已經籌劃了許久。王庶當然知道衝鋒很危險,可是他沒有選擇的餘地,只有在最關鍵的戰役中立下無法磨滅的戰功,那人才不敢輕易殺了他,至少暫時不會動他。嚴鄭讓他躲在後方是為了他的性命著想,他沖上前線更是為自己的性命著想。用拼命博取活命的可能,這在以前,王庶會覺得是邏輯混亂的事情,現在卻變成了真理。當然,想要立足夠大的功勞,他戰死的可能性也就極大,可那又能怎麼樣?是在奪回驍羈關最關鍵的時候,與敵人力戰而死有價值,還是在一道旨意下,無聲無息地死掉有價值?

  戰鬥實在太緊張,下一個變故出現之前,嚴鄭都沒有發現王庶不見了。等他發現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王庶早就沖上高處,超出他的視線範圍了。所以他並不知道這個要命的人失陷在什麼地方,否則真不知道這個倒黴的流州守將的心臟,能不能承受這接二連三的刺激。

  王庶沖上去的時候,西瞻人已經緩慢地退到第二層防線後面,戰局又一次處於膠著狀態。他不是第一波沖上來的,卻是目前為止上得最高的。隨著大部隊沖上去容易,堅持到現在可就不容易了,那要實力、毅力、勇氣,還要加上一點點運氣才能做到。而在這些中,最重要的不是運氣而是毅力,所以此刻跟著王庶一起站在最高處的,大部分是趙子雄的部下,原來驍羈關的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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