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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石越搖搖頭,道:「這不是上策。堵不如疏,這樣吧,我們在文廟附近再建兩座大堂,一個座大堂做講演堂,專門請當世名流不能在學院兼課者講演;一座大堂做辯論堂,專門讓學生們自由辯論,免得他們去群英樓打架。每隔五日即有一日為講演日,一日為辯論日,這兩日皆不上課。你說如何?」

  潘照臨想了一想,笑道:「這是好主意。只不過講演日就比較麻煩,要去請名流,學院又要多一筆開銷。」

  石越不負責任的笑道:「這件事讓長卿去頭痛吧。辯論堂沒有建好之前,先找兩間教堂做辯論堂,讓他們去吵架吧。每次吵架也不能白吵,找專人記錄下來每個人的發言,公佈在學校大欄上,給全校的人看看。另拿一份存檔。」

  這件事說妥,潘照臨又問道:「我在白水潭西北看到有人大興土木,公子可是想擴張學院?」

  石越頷首笑道:「白水潭現在慢慢變成小鎮了,我先給學院的老師們準備好一些房子,另外學院照這個趨勢,規模難免會擴大,因此還要建一些教舍。還有,到了二年級,學生就要分系了,我準備為儒學之類建一座明理院,為算術物理類建一座格物院。」

  潘照臨因說道:「算術之書稱為算經,比之儒家五經,的確可以為格物院之首。我聽說有人上書朝廷,想把歷代有名算術家配享孔廟,不知道有沒有這事?」

  石越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不過算術孔子也學的,朝廷有此議再說吧。現在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不參預了。」

  就在這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下,春去秋來,秋去冬來,熙寧四年的秋天在紛紛落葉中成為過去。偶爾和蘇軾、唐棣等人書信往來,談談所謂的「石法」在地方推行的情況,聽聽他們對免役法和保甲法的抱怨——畢竟事不關已,石越也沒有那種切膚之痛,他完全是以一種政客的眼光看待這件事:此時不宜和王安石對抗。不過,因為改良青苗法推行順利,石越在皇帝面前也越來越受重視;另一方面,則是白水潭學院漸上軌道,第二學年的學生報名達到三千人,規模超過太學。為此,學院不得不舉行入學考試,控制每學年的學生在兩千人左右。可以說惟一不太趁心如意的,是他的毛筆字始終不見起色。

  這一天石越和往常一樣,一大早起來便往白水潭學院趕,很快就是重陽佳節,加上連日大雨,好不容易放晴,東京城裡到處是菊花。通往白水潭學院的水泥路邊上此時已植了稀稀疏疏的樹,走到附屬小學的教舍附近,就可以看到學院佈置的菊花,雖然品種一般,不過對石越這種不懂得賞花的人來說,還是挺漂亮的。

  到了桑充國的「公廳」(辦公室),石越忽然童心大作,放輕腳步,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卻見桑充國皺著眉頭,坐在椅子上發呆,手裡還拿著一張寫滿了密密麻麻小楷字的大紙。

  「咳!」石越咳了一聲,問道:「長卿,秋高氣爽,你在發什麼呆?」

  桑充國見他來了,苦笑一聲:「子明,你來看這個。」

  石越疑惑的從他手裡接過那張紙來,原來上面寫的全是些學生的名字。桑充國在旁邊說道:「這是一年級考二年級的名單,其中考上明理院的約一千五百人,一千一百九十三人儒學,二百餘人律學,八十人子學;考上格物院的學生約五百人,是明理院的零頭,三分之一,算術九十人,格物和博物都是二百餘人。」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石越倒是奇怪了,雖然算術人少一點他很奇怪,但是想來格物和博學都要修算術,專修算術的少,也很正常。格物院能有五百人這樣「了不起」的成績,已經很出乎他的意料了。

  「我不是奇怪,我是擔心。」桑充國解釋道。

  「擔心?」

  「是啊,明理院的規模太大了,容不下這麼多人呀。而格物院又空出許多地方來。」桑充國擔心的是實際問題,長期以來都是他主持具體事務。「還有,現在我們學院修格物的學生倒像是謙謙君子,雖然有爭議,但是都是細聲細氣解決;反倒是這些考上明理的學生,在辯論堂辯論時,幾乎恨不得把對方給吃了。」桑充國想想辯論堂裡的情景,就有點受不了。「二程和孫覺、邵雍等人自從過去一次辯論堂後,就再也不去那地方了。他們幾個雖然各有觀點主張,但是也不至於爭得面紅耳赤。這些學生卻可以為了捍衛一句經義,和人家吵上整整一天。」

  石越聽桑充國抱怨這些,不禁好笑,「長卿你也太杞人憂天了,明理院的人太多,就把他們的課分開,不用排那麼滿。況且明理院二年級了,教授只上大課,小課比較少,怕什麼?至於辯論,對他們將來有好處……」

  「不錯,他們經常辯論,能於經義中發現新義,也是好事。日後我們白水潭學院的學生參加科考,一定會很出色。子明在明理院前刻下『文以載道、學以致用』八個大字,很合吾心。」孫覺一邊摸著鬍鬚一邊從外面走了進來。

  一起進來的二程也點頭稱是,理學家對於學以致用,是絕不反對的。雖然後世有人往往將科舉與理學混為一談,但實際上當時有不少人卻是因為覺得科考於世無益,而改學理學的。

  石越連忙轉過身來,一面行禮一面笑道:「原來是孫大人,伯淳先生(程顥)、正叔先生。」桑充國也趕忙起身見禮。

  孫覺和程顥微笑回禮,程頤也淡淡的回了一禮。

  程顥笑道:「子明,我們是來找長卿商議一件事情的。」

  桑充國請眾人坐了,一面向石越解釋道:「孫大人、伯淳先生、正叔先生,還有邵先生等人都說學生們在辯論堂辯論,有不少言論頗有可采之處,希望能整理了刊印,而不僅僅是貼在學院之內。」

  石越笑道:「這是好主意。」

  桑充國皺了皺眉頭,不滿的看了石越一眼,「只是這些言辭,頗有不訓之處,刊出去,有很多觀點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程頤點了點頭,「長卿所言不錯。」

  石越笑了笑,說道:「這事無妨的,其實竟可辦一《白水潭學刊》,每月一期,讓學生們把自己的心得寫成文章投稿,由諸位先生組成編審會,專門審議文章能否在《學刊》上發表。這樣就可以保證質量了。而無論學生和先生們,只要文章在學刊上發表,皆給一定的潤筆,謂之稿酬。這樣可好?」

  程顥想了一會,笑道:「這又是個新奇的好辦法。」孫覺也覺得甚好,程頤卻問道:「若是編審會意見不同,那又如何?」

  石越笑道:「這又不是科考,雖不能太寬,也不必太嚴,依在下看,倘意見不一,只要編審會有兩人同意,不管他人同不同意,都可刊印。」

  桑充國主持校務近一年,已是精幹許多,想了想,道:「諸位先生太忙,若真要創辦這個學刊,學生中優秀俊逸者,可以選一二人來幫助處理瑣雜事宜。另外既是白水潭學刊,則明理院和格物院不可有偏頗,三分之二明理院的文章,三分之一格物院的文章,這樣方見公允。明理院的文章由明理院的先生們審議,格物院亦由其自己選。如此可好?」

  眾人又議了一回,覺得他說得不錯,便算是議定了。石越待二程等人一走,便拉著桑充國往門外走去,笑道:「這樣秋高氣爽的好日子,把校務先放一下,到白水潭附近逛一逛去。」

  二人也不坐馬車,各自牽了一匹馬,沿著白水潭學院的小路慢慢往外走去。整潔的水泥小路,良好的植被,樹叢中隱約出現的古典風味的建築,挽綹徐行的石越忽然有一種「夢裡不知身是客」的感覺。參預白水潭學院後期規劃的人,都是胸中大有丘壑的人物,從美學上來講,白水潭學院的確是很有欣賞價值的。想到實際上是自己締造了這一切,石越心中又有了一種驕傲的感覺。只可惜這一份成就感,沒有人能夠和自己分享,他畢竟是有太多秘密的人。

  和桑充國一邊品評路邊的菊花,一邊享受涼爽的秋風,不知不覺便走到了白水潭之外的村落裡。桑充國笑道:「子明,我有點渴了,找戶人家討口水喝吧。」

  他一提起,石越也覺得自己有點渴了,便笑道:「好啊。」上馬看了一下遠處,揚鞭指道:「去那裡吧,那裡有戶人家。」

  二人催馬來到一處農戶房前,這是一棟白水潭附近很普遍的紅磚平房,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和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在門前玩耍,見有生人過來,畢竟是白水潭學院旁邊的小孩,倒並不是很害怕,男孩略帶羞澀的問道:「你們找誰?」

  石越彎下腰,笑著摸了摸小男孩的臉蛋,「我們來討口水喝,你怎麼不去上學?」白水潭的村民的子女,都可以免費進蒙學就讀的。

  「哦,二妹,去倒兩碗水來。」小男孩轉過身招呼她妹妹。看著小女孩清脆的答應一聲,跑進屋裡,桑充國也笑著摸了摸了小男孩的頭,問道:「家裡大人呢?你為什麼不上去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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