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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石府。

  石越和潘照臨詳細說完事情的經過,潘照臨立即斷然說道:「公子,這件事必是陰謀無疑。」

  石越點了點頭,沉著臉說道:「肯定是陰謀,但是不知道是誰設下這個陰謀,差點把我也給算計進去了。當時若是一念之差,我現在就得回白水潭教書了。」

  「公子可找沈括談過?」

  「皇上處分一下,我就去了白水潭,讓人把他請了過去。整件事情,沈括說自己全然不知情。軍器監那邊,賬目略有不清、各種賬目混亂堆放是有的,畢竟這是一個新的機構,移交起來自然有一堆的麻煩;但是塗改大額賬目,而且還有幾筆大款項的卷宗不翼而飛,無論是他還是孫固都不會服氣。兩人都會寫謝罪表自辯。」

  潘照臨點了點頭,冷笑道:「這是題中應有之義。其實賬目不清,是個引子。目的是為了引起注意,找個藉口去檢查震天雷火藥檔案。」

  石越一怔,這一節他沒有想到。

  潘照臨繼續說道:「公子可以想想,賬目不清,無論沈括和孫固,都肯定會不服氣,上表自辯,只需讓陛下查一下軍器監這兩個月從國庫支取了多少錢,又有多少地方要用到錢,這些事有司各有檔案,必有痕跡可尋。沈括和孫固便是貪瀆,也不至於膽子太大,兩個月能成什麼事?這一查事情就清楚了。所以這個陰謀的殺手鐧,還是震天雷火藥配方的失蹤。這件東西一丟,無論沈括與孫固找什麼藉口,都難辭其咎。而且陛下震怒之下,也不會聽他們的自辯,二人在這件事上,也無法辯解。丟了就是丟了,無論是怎麼丟的,身為主官,都脫不了干係。」

  石越咬了咬牙,道:「究竟是誰設的陰謀?查出此人,……!」

  潘照臨似笑非笑地看了石越一眼,石越身上慢慢出現的這種霸氣,正是他期待的。他悠悠說道:「當今朝廷,想與公子為敵,而且有能力與公子為敵,設下這麼大圈套的,又有幾人?」

  石越聽了這話,「啊」的一聲,驚道:「王安石?!」然後立即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

  「的確不一定是王安石。但是從公子所說的情況來看,軍器監肯定有人參預了這個陰謀,至少那個曹守一,就絕對沒有本事單獨偷出震天雷火藥配方。而且要算計到公子,那麼禦史中丞蔡確也逃不了關係。能做出這樣的大手筆——既能收買軍器監的人為已用,又能影響位高權重的禦史中丞,這樣的人,當朝除了王安石,只有兩個人。」

  石越想了想,搖頭道:「我想不出除了王安石還有誰,而王安石斷做不出這種事來。他作偽要作得這麼好,可真是千古之奸了。」

  潘照臨悠悠道:「公子不要忘了,王家還有個公子,王安石還有個護法。」

  石越吃了一驚,「王雱和呂惠卿?」

  「呂惠卿是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而王雱則是除王安石之外唯一有能力策劃這件事的人。」

  歷史上王雱喜歡玩鬧陰謀與權術的印象無比清晰的浮上石越的腦海,只是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這次王雱下這麼大的圈套來對付他,似乎是要置他於死地。他對於新法,就算是絆腳石,比起舊黨的頑固卻差遠了。難道為了呂惠卿?可是呂惠卿和王雱的關係,並不是很好。

  正在沉思之際,忽聽潘照臨歎了氣,說道:「計的確是好計,但是以王雱的聰明,如果存心想對付公子的話,我想一定還有後著。軍器監的事情,越是查不出真相來,就越是對他有利,這樣沈括和孫固就有洗不脫的罪名。這件事情我們已經落了後手,也只能以靜待動了。唯一可以放心的是,既然是王雱設的陰謀,震天雷的火藥配方,是斷不至於流傳出去的了。」

  到這時節,石越也已看開了,他淡淡一笑,道:「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君胡不知焉?」

  潘照臨聞言一怔,立時哈哈大笑。

  便在潘照臨擔心著「後著」的時候,《汴京新聞》編撰部裡,來了一個年輕人。

  這個人叫王子韶,字聖美,太原人氏,是熙甯年間有名的「十鑽」之一,外號「衙內鑽」,專門結交達官貴人子弟以求進,在太學讀過書,文字學的學問極好,因此桑充國等人,也聽說過他。但桑充國心裡對他卻非常的鄙夷,寒喧過後,便淡淡的問道:「王大人來鄙報,不知有何貴幹?」

  此時歐陽發因接到父親歐陽修病重的消息,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鄉。覷見王子韶進來,也不由一怔,他也認識王子韶:做過監察禦史裡行,和程顥原是同僚,後來貶知上元縣,又做到湖南轉運判官,只不知道這時候怎麼又出現在京師,並且來到《汴京新聞》。他擔心桑充國不知此人底細,連忙走了過去,與王子韶見禮。

  他卻不知道王子韶這次來京師公幹,拜會王雱,順便就討到一件好差使,只需此事辦妥,司農寺就會調他去做提舉兩浙常平,給他一個大大的優差——不過對於王子韶來說,最重要的卻是到時候有機會再次面聖,只在皇帝面前表現表現,不愁撈不到一個館職。他打量桑充國一眼,笑道:「久聞桑長卿大名。在下在湖南時,就聽說《汴京新聞》的名字,這次來京師,拜讀過貴報,對於貴報的風骨,很是景仰。」

  桑充國客套道:「哪裡,王大人過獎了。」

  王子韶滿臉堆笑,道:「桑公子不必過謙。我這次來,一來是想見識一下名滿天下的桑公子,另則,卻是一時手庠,寫了份報道,不知道能不能入桑公子法眼?」

  桑充國與歐陽發都是一怔,《汴京新聞》創刊至今,寫文章的人不少,而且多是名流大家,但是寫報道依靠的都是本身的十幾個「記者」,除此之外,只有白水潭學院和國子監的學生中,偶爾會有幾人寫一寫。象王子韶這樣主動寫了報道送過來的人,還是第一個。

  桑充國連忙說道:「豈敢,王大人進士出身,文章必是好的。」他還疑心王子韶送來的不過是自己的文稿。

  王子韶不置可否的一笑,從袖中掏出一卷書稿,交到桑充國手中。

  桑充國接了過來,打開一看,當場就怔住了。漂亮的楷書毛筆字寫著幾個大字標題:《軍監器奇案》,下有一行小標題:「震天雷火藥配方失竊,天子震怒;石子明大人薦人不當,罰俸一年」;署名則是「太原散人」。

  王子韶一面觀察桑充國神色,一面淡淡笑道:「《汴京新聞》的風骨,素所景仰,不過這篇報道,只怕牽涉太多,貴報發表也罷,不發表也罷,在下亦不敢勉強。」

  歐陽發也看見了手稿上的標題,見桑充國一時失神,他處世經驗豐富許多,當即便回道:「王大人,大宋自有《皇宋出版敕令》,新聞報道不可虛妄,本報一向要求新聞報道作者文責自負。王大人必須先在稿子上簽名,蓋上印章,證明此稿是王大人所寫,文責自負,我們才會考慮刊發。另外,本報編輯還要審查文章是否洩露朝廷機要,其中內容是否與《皇宋出版敕令》衝突等等,因此這篇報道發表不發表,不能立即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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