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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呂氏複出 事情總有其兩面性。 ——石越 熙寧五年閏七月。數十個人押著浩浩蕩蕩十數輛馬車,行走在通往汴京南薰門的官道上,讓人覺得不同尋常的是,這麼多人行進,除了車馬之聲外,卻聽不到半絲喧囂之聲。一個身著白色的長袍,頭戴烏紗襆頭,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騎著一匹大白馬走在車隊的最前面。他削瘦白皙的臉龐上,一雙細細的眼睛炯炯有神,留著三縷美須的嘴角略帶微笑,顧盼之間,神采流轉,實是個俊逸的美男子。同樣騎著一匹白馬,緊跟著這人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路人們從這一行人的規模與氣勢來看,就知道肯定是官宦人家舉家進京。 中年人打量著南薰門外官道兩邊,只見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書店……商店門樓懸掛市招旗幟,招攬生意,各色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和汴京內城的繁華比起來,亦是毫不遜色。他臉上不自覺的露出驚訝的神色,勒馬歎道:「履善,我等不過離開京師三年,這裡的變化竟然翻天覆地,真讓人吃驚。」 他叫的那個人,正是熙寧三年與唐棣、柴氏兄弟等人同榜進士,外放晉江判官的陳元鳳,這次推行新法有功,治所內賦稅與戶口都有增加,回京敘職,眼見就有提升。而和他說話的中年人,就是居喪三年期滿的呂惠卿,外號「護法善神」,深受王安石器重,被皇帝稱為「今之賢人」。呂惠卿是晉江人,居喪間和陳元鳳相交甚歡,這次正好順路,就相伴返京。二人離開京師,都差不多有三年了。 陳元鳳也勒住馬頭,感歎道:「恩師說得不錯,京師的確是日新月異。」因為呂惠卿是他中進士那一年的考官,私下裡他便稱呂惠卿為恩師。 二人卻不知道,這南城的南薰門外到西城的萬勝門外,之所以一片繁華景象,短短兩年多時間就變得堪與汴京城的內城相比,完全是因為在這一段的中心,有一個規模空前龐大的白水潭學院,還有一個白水潭兵器研究院和負責警戒的一千名禁軍,而《汴京新聞》的報館,桑氏印書館的白水潭分店,亦在此間。僅以白水潭學院為例,在校學生已近萬人,大部分學生都有書僮,以平均每個學生一個書僮來計算,就有近兩萬人口。再加上延請了數百名教師以及家眷,還有許多赴京趕考、或來京遊歷的學子為了貪圖方便與節省用度,也儘量住在白水潭附近,白水潭的人口單就這一項,就已經有三萬多。如果再加上其他種種,人口已在十萬有奇。雖然白水潭村依然固執的保持著自己的農業化,但是在中心區的一片田園之外,卻不可避免的興建起大量的服務性店鋪。白水潭學院區的房價慢慢上漲,這些店鋪就自覺地向外擴張,竟然一直延伸到了南薰門和萬勝門附近。現在朝廷已經在討論開封的城牆是不是要向外擴建,將這一片繁華區納入保護之當中,相信如果不是因為朝廷在西北用兵,導致財政緊張的話,只怕早就開始建新城牆了。 從南薰門和萬勝門開始,有幾條水泥馬路在城外連結戴樓門和新鄭門,一直通往白水潭學院,沿路兩邊,在還顯得瘦小的樹木之後,各種店鋪如雨後春筍般豎立兩旁,這些房子與汴京城的不同之處是,大部分都是紅磚水泥結構。白水潭學院在九月份即將迎來第三屆學生,估計可能高達一萬人。而桑充國在開封城的百所義學計劃中,在白水潭區的就興建了十所總計三千人的規模,分散在從南薰門到萬勝門的九十度角區域。一片市鋪的叫賣聲中,傳出兒童清脆的讀書聲,也是所謂「白水潭區」獨特的景致。 雖然不知道這些前因後果,但是以呂惠卿的聰明,很快就猜到了這一切與那個叫石越的年輕人密切相關。他向陳元鳳笑道:「石子明名不虛傳,履善,現在天色還早,我們不如在前面的酒樓歇會兒。」 陳元鳳遲疑了一下,提醒道:「恩師,你這次返京,肯定有同僚在城門前迎接的。」 呂惠卿揮了揮手,笑道:「他們不知道我的行程,相公不喜歡這些虛文,我們也不必搞些繁文縟節。等進了城安頓好,明日就可以面聖了。」 二人說話間,就到了一家叫「蔡水居」的酒樓前,幾個店小二看到主顧上門,立即迎了出來,殷勤的招呼著。當下便把家眷們請到了樓上的雅座,家人們卻在樓下用餐。 呂惠卿執鞭上樓,和陳元鳳憑窗而坐,談論些佛老要義,各地風物,一邊看官道上人來人往,也別有一種味道。二人正把酒交談,忽聽到雅座之外有抑揚頓挫之聲。二人不由側耳相聽,卻不是說書人,而似乎是有人在讀著什麼文章。呂惠卿好奇心起,便吩咐家人撤去屏風,只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酸儒,手裡拿著一張印滿了字的紙,坐在一個小桌子旁,搖頭晃腦的讀著:「……故曰,治者國當以民為本,民為重……」而一干客人或自顧自的吃著飯,輕聲談笑,視若無睹,或傾耳相聽,細細思考,還有人則交頭接耳,輕聲評論著什麼,有魯莽的便高聲問道:「報博士,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給洒家解說解說……」那讀書的應了一聲,便開始細細解說。 呂惠卿和陳元鳳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又是什麼新行當?想不到離開京師不到三年,今日回來,竟然有諸般事物都不知道了。陳元鳳忙叫過酒博士,問道:「何謂報博士?」 酒博士忙打了個躬,笑道:「回官人話,那個讀報的,便是報博士了。」 「你這不是廢話嗎?」陳元鳳皺眉罵道。 酒博士本意是想要些好處,不過他也知道這兩個官人來頭大,倒也不敢輕慢了,見陳元鳳生氣,連忙答道:「官人想是離京久了,報博士就是專門給客人讀報紙的人,各家酒樓都有,一般都是酒樓出錢請的,客人都喜歡這個,哪家酒樓沒有這個,生意就不好。他們就在酒樓裡、茶館裡給客人讀當天的報紙,客人不明白的,他就要詳加解說,客人走的時候,也會賞幾個錢給他。這些人收入比說書的還高呢。」說到這裡,酒博士已是滿臉的羡慕,顯然這些讀報人的收入比他要高。 「報紙?」呂惠卿在旁邊聽明白了,笑道:「是桑充國的《汴京新聞》吧?你們這樣做,不是沒有人買他的報紙了麼?」 酒博士笑道:「哪裡會,讀書人,官老爺,只要有錢的,都是自己買。聽說每天能賣五六萬張,上次軍器監案,印了十萬張,桑家印書坊有時都印不過來,還要請別的印書坊幫忙,晚上那一塊燈火通明的加工加點,我們這酒樓裡,不過是些不認字的,或者沒空讀書的,聽著玩玩。連相國寺說書的張十三,都是上午讀報,下午說書。」他說的張十三,呂惠卿倒也知道,說一部隋唐出名,在東京頗有點名氣。 呂惠卿點了點頭,朝書僮使了個眼色,那書僮便拿出一把銅錢塞給酒博士,呂惠卿笑道:「麻煩你去幫我買幾張近幾日的報紙,多出來的算是賞你的。」 皇帝趙頊對於呂惠卿返京,非常高興。接見的當日就授天章閣侍講、同判司農寺,兼知軍器監事。且留他賜宴,詢問他對朝廷政事的看法,瞭解地方民情,一直到天色作晚,才放他出宮。如此恩寵,當世罕有。 第二日,呂惠卿又拜會了王安石等諸宰相,然後就正式走馬上任了。與此同時,趙頊認為石越應當主要在中書省學習公務,便解了他權知兵器研究院事的差使,改由呂惠卿推薦的陳元鳳權知兵器研究院,這樣,不過兩天的時間,呂惠卿在形式上便把軍器監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因為兵器研究院無疑是軍器監的重點部門,而那裡又是石越白水潭系的老巢,最初幾日,呂惠卿只要有空就會親自去兵器研究院視察,幫助陳元鳳瞭解各個部門研究的課題以及意義,一方面試圖儘快淡化石越的影響,一方面也希望能夠做出一點成績來。 認真看過石越和沈括定下兵器研究院管理規則與獎懲條例之後,呂惠卿望著陳元鳳,溫聲問道:「履善對此有何看法?」 陳元鳳一怔,隨即答道:「學生以為不過如此。」 「嗯?」呂惠卿臉色一沉,「履善,聽說你和石越也是舊識?」 陳元鳳點點頭,道:「雖是如此,不過學生與石越卻談不上什麼交情。」 「嗯,你和石越之間有什麼恩怨我不管,但是做大事的人,要明白事理,懂得敵我的優劣,這樣才會有成功的希望。」呂惠卿不緊不慢的說道,「我看石越此人,計慮深遠,處事謹慎,你若想有一天能壓倒他,就要承認他的優點,做出點成績來,讓皇上承認你的能力。當今皇上,勇於有為,沒有政績,是不能打動聖心的。」 陳元鳳低著頭道:「恩師教誨得是,學生記住了。」 呂惠卿點點頭,繼續說道:「你看石越在兵器研究院制訂的種種條例,都是相當的精細,可以說面面俱到,他有沈括等人幫忙,自己在虞部和胄案積累了大量的經驗,加上才華出眾,所以才能制定出這些細則來,我們奉聖命來接掌此處,凡是好的,都要因襲,所以石氏成規,就不要輕易改動,否則鬧出笑話,反會被人看輕,讓禦史知道,必有話說。」 陳元鳳佩服的點了點頭。只聽呂惠卿繼續說道:「兵器研究院的人,都是白水潭出身,對石越必有好感,若要得到他們的支持,你平時不可以對白水潭學院表現輕慢之意,對桑充國與石越,也要有一份尊敬的樣子,這樣才不至於激起反感,象石越留下的計劃,就要全力支持,這樣是告訴大家你的胸襟寬廣,來這裡也不是和石越為敵。這樣才能使兵器研究院為我所用。這個道理你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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