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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四品以上官員可攜女眷入內。」宗政澄淵拍拍大門,笑著又說,「不請我進去喝杯茶?」

  「王爺若是窮到連茶也喝不起的地步,不歸願親自為王爺奉茶。」我一拂袖,轉身進了院子。

  是夜,我倚在軟墊上看一本小劄,裡面講的是一些邊區異族的風土人情,很是有趣,看得我不忍釋卷。

  突然簾子一挑,幽韻無聲無息地走進來,隨即在我耳邊輕輕道:「剛剛柳玉啼坐著小轎,只帶一個丫鬟,就出門去了。」

  幽韻性格溫柔,眉目和善,最善於和下人打成一片,又加上有財力支援,這點小事她很輕鬆就能知道。

  我一頓,立刻放下手中的書。我心知其中有異,卻也不認為柳玉啼能翻出多大的浪,只道:「不用管她,她能找的幫手很有限。」

  然而三日後,當我站在大門口卻沒見到柳玉啼的身影時,便知不好。於是我便皺著眉,看著宗政澄淵道:「柳夫人呢?」

  「以前不曾帶她進宮,這次倒真想帶她去,與你做個伴,哪想她說身子不舒服,拒絕了。」宗政澄淵說著便扶我進了轎子。

  我心裡了然,這麼好的彰顯自己身份的機會,柳玉啼竟然不去,這裡面一定有文章。進宮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想到這兒,我挑起轎簾,「幽韻,清肅,你們不要與我一同進宮了。」

  「這怎麼行?」幽韻著急地說,清肅也是一臉的不贊同。

  「放心。」我安慰他們,「王爺總不會讓我死在宮裡。若是我們三人同去,王爺保得了一個,卻保不了三個。放心,小事肯定是要有一點點的,但大事肯定不會有的。」

  好容易將兩人安撫下來,隊伍這才緩緩起程。岳成歌在前面開路,宗政澄淵則一直陪伴在我的轎子旁邊,走到半路,他方笑說:「你膽子倒大。」

  「王爺要利用的是我。若是我出事,王爺或許能救一救。」我坐在轎子裡,平靜地又道,「換了他們,王爺可能連理都不會理。」

  說話間,一行人到了宮門。

  由於跟著宗政澄淵,所以我不用下轎。當我坐在轎子中等待盤查時,我便隨意地挑起簾子略略看了看皇宮的樣子。皇宮九進九出,描龍繪鳳的,也不過就是比普通的房子大一點,屋子多一點。

  不一會兒過了宮門,下了轎,我跟著宗政澄淵慢慢地向朝慶殿行去。一路上想著今日剛剛得到的消息,我問道:「你見到殤夙鸞了?」

  「未曾。」宗政澄淵想也不想地道。

  我有點驚訝,想了想道:「是丞相接待的?」

  「丞相對丞相,不是正好。」宗政澄淵微微一笑,目光顯得悠遠。此時風吹起他外袍的一角,一時間卓然無雙。

  想著傾城絕世的殤夙鸞面對老丞相的樣子,我不禁笑道:「殤夙鸞會報復你的。」

  「他已經報復我了。」宗政澄淵皺著眉道,「你聽說了他要求和親的事情嗎?」

  「不是很確切。關於上午的事情,蘇爾只帶了幾句話給我。怎麼,他要求的和親很特別?」我驚奇道。

  「送來一個質子,據說是酆國七王爺,你覺得如何?」宗政澄淵伸手摘掉一片飄落到我發上的殘葉,然後細細看了看我,「你打扮起來其實也不難看嘛。」

  忽略宗政澄淵說的最後一句話,我倒奇怪酆國為何送一個王爺做質子,於是開口問道:「那質子很特別?」

  宗政澄淵不答,卻突然低下頭給了我一個淺淺的吻。他的唇在我的唇上輕羽一般掠過,隨即便移開。這時他開始隨意地撫弄起我的長髮來,只聽他輕聲笑道:「我最愛看你深思的樣子。那個王爺其實也沒什麼,遠不如你特別。」

  眼見前面就到了朝慶殿,不想卻在這個地方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我也沒能力與宗政澄淵計較,只得緊走幾步,躲開他溫熱的手,然後回頭道:「如此重大的宴會,王爺若是遲到了,好嗎?」

  宗政澄淵勾起唇角,慢慢走到我的身邊,隨即與我並肩而行。我們過了前方的小花園,一直進了朝慶殿。

  朝慶殿,殿如其名,是宮中舉行慶典的地方,因而占地面積很大,佈置也華美。今天的宴會可以攜眷參加,凡四品以上官員的家眷,凡是家世清白的、沾點親戚的、能夠通過盤查的,統統都會聚在這裡。

  穿行在這些女人當中,我覺得快要被胭脂熏成哮喘。怪不得杜牧說「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真是很嚴重的污染。

  正頭疼時,突然身子一個趔趄,宗政澄淵將我飛快地拉到他的懷裡抱了一下,只一瞬間我便被他扯到他身邊的座位上,「坐本王身邊。」

  我瞪了宗政澄淵一眼,無視那些怨女們嫉恨的目光,隨即從容地坐正。這時我眼色一轉,目光便落到了對面自從我進來就對我不停微笑的殤夙鸞身上。

  今日殤夙鸞仍然是一身黑衣,不過便裝已換成了朝服,但正式的服裝絲毫沒斂去他張狂的氣度,反而為他平添了為上位者的氣勢。

  看見殤夙鸞,我並不意外,於是我對他禮貌地點個頭,算是打招呼。這是我比較欣慰的一種狀況,我一點都不想與他正面針鋒相對。

  將目光移開,我好奇地觀察著正坐在殤夙鸞下首的男人。那個男人年紀不大,可能還未及弱冠,穿著銀色的袍子,頭髮束得很規矩,容貌清秀,但面色蒼白,顴骨處微微有些潮紅,看來身子似乎很孱弱。此時他正呆呆坐著,眼睛也不知看向何處,本來就已經很沒存在感的身形,在殤夙鸞的身邊顯得異常的單薄。

  「那個人?」我拉了拉宗政澄淵,順手指了指那個人。

  宗政澄淵順著我指的方向看過去,又看了看那個人身邊的殤夙鸞,猜測道:「估計就是酆國的七王爺豐夜真。」

  「可惜了。」我感歎道。風華正茂的青年貴為王爺,卻屈于一個臣子,如今還被送到別國做質子,真是造物弄人。也不難看出,在酆國殤夙鸞究竟有多大的權力了。

  「你倒還有時間同情別人。」宗政澄淵隨手將一盞茶遞給我,懶洋洋地道。他表面上在看我,實則一直在看殤夙鸞。

  我明白宗政澄淵的想法,若想得到酆國,首先要解決的就是這個詭計多端、獨攬朝政的丞相殤夙鸞。

  我不相信殤夙鸞會毫無意義地將一個王子送到別國做質子,於是我開口道:「你可知道他送一個王爺來,有什麼目的?」

  「目前還不清楚。眼下皇室人才凋零。先帝早逝,只餘一子一女,一個三歲,一個兩歲,如何能夠和親?若用旁系皇姓取代,又怕身份不符。天知道殤夙鸞打的什麼主意。」宗政澄淵端著酒杯,自斟自飲起來。有來拜見或者敬酒的皆被岳成歌一一擋了回去。

  我把玩著手中宮女獻上的聞香杯,淺笑道:「竟然還有王爺不知道的事情,我不信。」

  話音剛落,我便聽到東北方傳來震天鼓聲,九聲一組,一共響了九組,八十一聲。鼓聲如雷,響徹九天。鼓聲起時,但見宮中驚飛的禽鳥如陰雲一般掠過宮城的上空,黑壓壓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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