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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是。」周立功應了聲,立刻在前面領路。

  繞過幾堆篝火,周立功將我帶進一間普通的帳篷。我挑了簾子進去,還未等去看床上躺的趙田,目光先瞄到床邊的一個女人,不禁大大一愣。

  這女人。不是昨日我在城頭撒花時。挨著幽韻站在我右後方。抱著琵琶地女子嗎?怎麼會在這兒?

  今日撤出陌州城時。我並沒有對城裡地百姓做出什麼安排。一來都是老弱婦孺跑不快。照顧起來累贅;二來。我也深信不管宗政澄淵怎麼氣我。也不會將氣出在老百姓身上。

  因此。城中地百姓能隨我們逃地。我讓周立功儘量給與保護。不能逃地。我也沒有勉強將他們帶出來。而且。就算是帶出來地。也是固定安排在一處。不能隨便在軍營裡走動。

  所以。當我看見這個女人地時候。不覺大大地吃了一驚。

  我掃了幽韻一眼。她對我點點頭。表示她也認出了這個女人。

  而這個時候。這女人也正抬起頭看我。滿臉淚痕。眼中劃過一抹兇狠。然後低下頭去。

  我疑惑地去看周立功,發現他對這個女人的出現沒有絲毫的奇怪,反而舉止自然,像是和她認識許久。於是開口道:「周大人,她?」

  「哦!」周立功恍然,拍拍腦袋笑道:「這是趙田媳婦,叫珍珠。」

  趙田的媳婦?我轉著眼珠打量著她,如果是她。對我有仇視是能夠理解的。

  我玩味地看著她,笑道:「昨日在城上,多虧姐姐幫忙了。」

  「姑娘過獎了。民女不過是做了應該做地。只恨……」珍珠抬頭看我一眼。露出掩飾不住的怨恨之意,雙手抓著趙田身上的衣服,微微地顫抖。接著,像是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妥,飛快地低了頭,喃喃道:「只恨身為女子,不能上戰場多殺幾個敵人。」

  是只恨將我推下了城,卻沒將我摔死吧。

  我笑了笑,一個普通女子心裡。家比天大。因為我的一句話差點沒了丈夫,想殺我也不難理解,我也不在意。

  目光落到趙田身上,雖然已經換了衣服,處理了傷口。可從那白色單衣上滲出的血跡裡,還是可以看出,他究竟受了多麼重地傷,用體無完膚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看著著他臉上明顯的刀傷,我暗自歎息。宗政澄淵下手,確實是永遠不會留情的。

  「他的傷勢怎麼樣?」我來到趙田床邊,問周立功道。

  「軍醫來過,已經做了處理。」周立功凝重地看著趙田,道:「可是傷勢實在太重,軍中又沒有太好的藥草,能恢復成什麼樣子,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有生命危險麼?」我問道,心裡盤算著。這個人可不能讓他輕易死了。

  「軍醫說。如果今夜熱度能退下來就沒事,否則……」周立功歎息著。床邊的珍珠也發出輕輕的哽咽。

  「把他搬到我的帳裡。」我開口,指指清肅,道:「我讓清肅幫他治療。」

  「他?」周立功狐疑地看著清肅,不怎麼相信地樣子。

  「不管你相不相信,清肅是最好的大夫。」我肯定地說,然後為了說服他們,又道:「不管怎麼樣,總是一線希望。」

  「也對。我立刻讓人把他抬到姑娘帳中。」周立功面露喜色,隨即又為難起來,「可是,他趙田一個大男人,放在姑娘帳裡怕是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的?」我笑笑,誠懇地說:「他傷成這樣,我也有責任。現在軍營裡地女人不多,外人不能隨便進入。抬到我帳裡,有幽韻可以照顧,我也可以幫忙,不是很好嗎?」

  我故意將「外人」兩字咬的清楚,同時不待周立功多說,我緊接著道:「來人,將趙田抬到我帳中,小心手腳!」

  「不行!」珍珠突然撲在趙田身上,不讓士兵搬動自己的丈夫,大喊道:「不行!不能交給她!周大人,趙田就是奉了她的命令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不論如何不能再把我男人交到她手裡!死也不!」

  「珍珠!你瘋了,你胡說什麼!趙田就是死了也是為國捐軀,是勇士!你……」周立功急得團團轉,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周大人!」我一笑,制止周立功的說話,讓幽韻將珍珠拉開。直到趙田人被抬走,我才走回珍珠身邊,背對這周立功,在她耳朵輕輕道:「這次,看在你丈夫的功勞上,我們就算兩清了。如果你再想對我下手,我也就不客氣了。」頓了頓,我更小聲道:「城牆上那一推,推得可還爽快?」

  「你……你怎麼知道?」珍珠頓時一臉土色,呆呆地看著我,癱軟在地,不住地顫抖。

  我後退兩步,故作驚訝地對周立功道:「周大人,嫂婦人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傷心過度?一會兒讓軍醫幫忙看看。」

  「是、是。」周立功連忙道,同時又氣又擔心地看著珍珠。

  「麻煩你了。」我說。警告地看了一眼珍珠,走了出去。

  不管她有什麼理由,只要想殺我,我就不能手軟。難道就因為她覺得委屈,我就得死?我死了,誰替我喊冤枉?

  回到帳子。我讓小廝守在帳外,一個人也不許進。

  清肅已經開始幫趙田診脈。從他的臉上,我看不出會是什麼結果,只好問道:「怎麼樣?」

  「無妨。」清肅放下趙田的手腕,翻了翻他的眼皮,道:「你不想讓他死,他就不會死。」

  「那他什麼時候會醒?」我著急想知道趙田究竟是怎麼跑出來地。

  「你想讓他什麼時候醒?」清肅反問。

  「現在?行嗎?」我試探地問。

  清肅不言語,抬手,指尖已經夾了幾根銀針。稍微在燭火上烤了烤,對這趙田的穴位紮了下去。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趙田呻吟一聲。醒了過來。

  「趙田?怎麼樣?」我柔聲問道。

  哪知,趙田看到我第一個下意識的反應居然是憤怒。在瞪了我一會兒之後,像是找回了理智,默默地半垂了眼。想掩飾,緊握的拳頭卻誠實地洩漏了他的心緒。

  一個直率地人是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的。就算他想努力,也是會留下蛛絲馬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第一次見他,他雖然對我陌生,但是依舊很尊敬。怎麼去了一趟敵營,變化這麼大?難道是誰對他說了什麼?還是。他被人利用了?

  我又細細打量他一遍,在確信自己沒看錯之後,靜靜道:「辛苦你了。你好好養傷,我讓清肅幫你治療,一定會痊癒地。」

  「多謝姑娘。」趙田低低應了一聲,不想多說的樣子。

  「趙田,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我坐在桌邊,一手搭在桌上,靜靜地看著他。

  「是白天姑娘用花瓣下毒。毒死不少人。後來在三仙穀又用計埋伏了宗政澄淵。現在軍營裡一片大亂,我趁亂逃回來地。」

  我一下子坐不住了,起身緊走幾步,緊緊地逼視著他,道:「你說,我白天的花瓣毒死了不少人?」

  「是。雖然不是什麼少見的毒,但是救治不及時的,也死了不少。」趙田呆板地說著,看也不看我一眼。

  怎麼會?我明明用的是。不是毒藥啊?

  去看清肅。清肅對我搖了搖頭。

  藥是清肅配製的,如果不是藥地問題。就是下藥地人的問題。是珍珠嗎?我搖搖頭,應該不是。她如果這麼恨雅樂地兵,就不應該恨我派他的丈夫去送死。那麼,是誰?

  「派人把周立功找來。」我開口道。在陌州城內,知道詳細的計劃,還得有能力找到大量地毒藥,並有權力下到泡花瓣的藥汁中。這個人,除了周立功還有誰?

  幽韻立刻出去,不一會兒帶著周立功走了進來。

  「趙田,你醒了?」周立功一進來就看到睜著眼睛的趙田。

  我冷冷地看著他,不讓他們有交談的機會,「花瓣裡的毒藥,是周大人下的?」

  周立功愣住,呆了一會兒才苦笑道:「果然瞞不過姑娘。」隨後,又正色道:「屬下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兩軍交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才是不理解,姑娘為什麼用,不用毒藥!」

  輕輕挑眉,我笑:「周大人真是憂國憂民。不過,究竟是用好,還是用毒藥好,往後你就會知道了,我現在不會同你解釋。」頓了頓,我又道:「我請周大人來,就是想確定下毒的人是不是你。既然你承認了,也就罷了,你下去吧。」

  「就這樣?」周立功啞然。

  「你以為會怎樣?」我好笑地看著他,道:「回去休息吧,趙田剛醒來。現在已經沒有性命之虞了。等他再好些,我派人去叫你。」

  周立功借機下毒,不能不說是我的失誤。這下宗政澄淵不知道要怎麼惱恨我了。不過,周立功的這種愚忠地性格,于我大有用處。況且,留著他,日後也好對宗政澄淵有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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