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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哎!這都是些什麼烏七八糟的事!趙禎狠狠地在桌上拍了一掌。當官當到這種地步,不早點回去養老,還留著幹嘛!哪裡還有一點忠君愛國的心,滿肚子裡都是些糟糠粗礪!若是——若是換了自己親政,一定要將這些人統統都罷官,讓他們回家種地去!

  想到這裡,趙禎稍稍冷靜了一些,他想起了安心曾經有一次對他說過的「水至清而無魚,人至察則無徒。」這句話。也許,自己不該這麼眼裡容不下沙子。趙禎苦笑了笑,是啊,有時候明明知道一個官員並不是好官,而你卻為了朝廷的勢力格局著想,壓根不能罷免了他。因為這一牽扯,往往就是藕斷絲連的一大片。更甚至,有時還非要利用到這種人不可。這就是作為一個君王的無奈了。權術之道,帝王之道,自己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太后,也未必是老糊塗了吧?起碼她心裡對這些大臣們的人品、行事,都有自己的一本私帳。

  趙禎稍稍覺得氣平了些。這時展昭進來了,一眼瞥見滿地的碎紙屑,便知道趙禎心情不好,沒敢打擾他,只侍立在一旁。

  「展昭。」趙禎沉吟道:「安心那裡,怎麼樣了?」

  「老樣子。」展昭最近每次見到趙禎,他問自己最多的就是這句話了。

  「唉!」趙禎歎了口氣。安心怎樣,與他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是很少能夠見到她了,自己該忙正事才對。可是,現在除了調節後宮之中勾心鬥角、爭風吃醋的煩心事之外,到底還有什麼才算是他的正事?

  「臣妾叩見官家。」一個稚弱清麗的聲音道。

  趙禎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一看,原來是新進宮的張才人,憂鬱的臉上不禁帶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柔聲道:「起來吧!今兒仙韶部宮人賈氏又教了你什麼曲兒了?」

  「回官家,今兒學了一曲晏大人的清平樂。」張才人用著稚聲稚氣的聲音道:「官家要聽嗎?」

  趙禎輕笑了聲道:「是晏殊的詞?」說著點了點頭道:「他的詞風流蘊藉,溫潤秀潔。那你就唱吧!」

  張才人清了清嗓子,就開始清唱起來——紅箋小字,說盡平生意。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斜陽獨倚西樓,遙山恰對簾鉤。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

  嗓音清亮而稚嫩,但不配任何樂聲,只清輕唱來,亦婉轉可聽。展昭望著面前這個年方七八歲的小女孩,心裡感慨萬千。皇上喜歡她,大概是因為她的眼睛長得比較像安心吧!可她卻還是如此小的一個孩子,在別人還在爹娘跟前承歡撒嬌的年紀,她卻已是宮中的一個才人了。雖然皇上平日裡只不過與她說說話兒解悶,但這個女孩兒,是再也不能出宮去的了。這四處高高的宮牆,將封鎖住她的一生,除了青春、自由,還有生命和愛情。

  趙禎聽著聽著,卻眼裡迷蒙起來,眼前閃過的一幕幕,都是與安心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官家?你睡著了麼?」張才人唱完了,揚著小臉撲閃著眼睛等著這個高高在上的男子來讚揚她,每次都是這樣子的。每次,他聽自己說話都會微笑,聽自己唱曲兒都會誇讚自己聰敏。自從齊國大長公主將她送進宮後,就再看不到娘親了。這裡又沒有人陪她玩,也沒有人陪她說話,只有成天或唉聲歎氣或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嬪們。直到那天,郭皇后在宮中設宴請官家喝酒,自己彈唱的曲兒受到了官家的賞識,官家當場就將自己封了才人,此後,便經常來找她說話,聽她唱曲。

  「才人」到底是什麼職位,張才人不太清楚,只是聽宮女們說,這代表自己今後是官家的人了,要永遠陪著官家。對這點,她還是很感到滿意的,因為官家是她離家後遇到的對她最好的人了。而且,官家長得很好看,比以前人人都誇讚的哥哥還好看多了。張才人是很喜歡看到官家的。雖然郭皇后那天很不高興,但是,她對宮女們說自己還是個小孩兒,就不信能夠奪了她的寵去。張才人又不明白了,她知道寵愛的意思,就像娘親寵愛她一樣,但是娘親也一樣很寵愛哥哥,為什麼官家不能在寵愛自己的時候也寵愛郭皇后呢?

  「沒!你唱的很好!」趙禎清醒過來,贊了她一聲道:「去對賈氏說,讓她今兒給你甜梅和糖食吃,就說是朕賞你的。」

  張才人歡喜地應了一聲,告退出去了。因為吃多了甜食對嗓子不好,平日裡賈姑姑都不肯給她吃呢!既然這回是官家讓她吃的,那麼賈姑姑就一定不會再說什麼了。這宮裡頭,除了太后,還沒有誰敢不聽官家的話呢!官家,真的是好威風的人。

  展昭望著那小小遠去的身影久久不語,再轉頭望向趙禎時,也見他坐在那裡望著門口處皺眉沉思。卻不知,心裡留戀的到底是誰的身影了。

  第九十二章 純屬意外

  明道元年。二月。

  四十六歲的李順容患了重病,劉太后請了許多御醫去診治並下旨將李順容晉升為宸妃。

  「妹妹,這麼多年,你心裡一定是很怨我的吧!」業已老態聾鐘的劉太后儀態萬方地坐在李宸妃的病榻前,輕輕拿帕子抹去了她額角上的汗珠。

  「太后——我,我從無此心。再說皇上,皇上他跟著太后是他的福份。」李宸妃斷斷續續地道。

  劉太后微笑著點了點頭,輕輕站起身來道:「我也該走了,還有些朝政之事要料理!妹妹你就安心養病吧!這宮裡頭的事情有我呢!」說著,走出門時又回過頭來道:「改日等妹妹病好了,還請來陪我說說話兒,這麼多年了,咱們一直如此生分,這可就不是做姐妹的道理了。」

  李宸妃勉強起身,跪在床上恭送太后離去。再躺下時,已胸口憋悶地喘不過氣來了。小宮女忙趕上來替她捶著背,卻見李宸妃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子,掙扎了幾下一頭歪倒在枕上一命嗚呼了。

  文德殿朝會。

  奏事已畢,宰相呂夷簡當著趙禎與劉太后的面問道:「臣聽說不久前有位先帝宮嬪去世了?還請皇上與太后保重身子,節哀順便。」

  劉太后偷眼瞧了瞧趙禎,見他沒什麼反應,這才又沉著臉仔細看了呂夷簡半日道:「退朝!」

  御花園內,劉太后單獨召見呂夷簡,由著他在自己面前躬身站了半日方才冷冷道:「不過是後宮裡死了一個宮人罷了,與宰相有什麼關係?難道宰相還想管理後宮之事麼?」

  呂夷簡淡然回奏道:「臣身為宰相,自然萬事都要替太后與皇上分憂。」

  劉太后猛地一拍石桌站起身道:「你是想離間我與皇上的母子情份麼!」

  呂夷簡不驚不忙淡淡道:「太后若是不顧念劉家後人,那微臣也無話可說。否則,還請太后厚葬那名宮人!」

  劉太后低頭沉思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直說吧!該怎麼殯殮李宸妃?」

  呂夷簡微微一笑道:「臣以為該以一品之禮將李宸妃殯殮,並在皇儀殿治喪。」

  劉太后冷笑幾聲道:「到底她是太后還是我是太后?」

  呂夷簡低頭道:「自然您是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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