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九五


  有不少絕譜異方,還有一些講述食材的相生相剋,卻多是隻言片語,未成體系,雲歌看得心神意動時,往往跺足歎氣。

  劉弗陵鼓勵她提筆寫食譜。

  自古「君子遠庖廚」,文人墨客不會願意提筆去記錄廚房裡的事情,而廚師又不會寫文章,難得雲歌二者皆會,不如寫一份食譜,記錄下當代的飲食烹飪,為後來人留一份資料,省的以後的人也邊看邊歎氣。

  雲歌豪氣盈胸,決定從現在開始就整理筆記,為日後寫食譜傳世作準備。

  劉弗陵卻不許她動筆,只讓她做好記號。

  他處理完公事後,會幫她把看中的菜譜仔細地謄抄下來。

  有些遠古探討食材的文章使用傳說太多,文字又晦澀難解,他會幫她一一注釋,把出處都寫明,方便她日後尋根究底。

  劉弗陵寫得一手好字,字字都可以拓下,供後人臨摹。

  滿幅小篆,仿如龍遊九天,看得雲歌忍不住擊節讚歎:「傳說李斯的一手小篆讓荀子看後,三月不知肉味,當即決定破格收他做學生。荀子若還在世,肯定也非收你做學生不可,不過他若知道你用這麼好的字來給我寫菜譜,定要罵我無知婦人。」

  劉弗陵的博聞強識也讓雲歌驚歎,他的腦袋好像把所有書都裝在裡面,任何一個典故,不管如何生僻,他都不用翻書,看一眼就能想到出自何處,甚至哪一章哪一節。

  雲歌的身體漸好,身上的委靡之氣也漸去。靜極思動,常常刻意刁難劉弗陵。

  劉弗陵不在時,她就東翻西找,尋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字句來考劉弗陵,從諸子百家到詩賦,從典故到謎語。

  剛開始,劉弗陵提筆就給出答案,到後來,需要思索一會兒,時間有長有短,但也都能說出答案。

  只要劉弗陵答對,雲歌就算輸,需給他彈一首他指定的曲子。

  日日下來,雲歌本來極糟糕的琴藝,突飛猛進,雲歌也從音樂中窺得了一個被她疏忽的世界。

  雲歌若贏了,劉弗陵就需做一件她指定的事情,只是雲歌到現在都沒有機會行使她的權利。

  雲歌日日輸,輸得一點脾氣都沒有,絞盡腦汁地想了又想,恍然大悟,這些書都是他命人搬來給她的,既然是他的書,那他自然都看過,如此相鬥,她當然贏不了,要想贏,只能跳出這些書。

  跳出這些書?

  說說容易,雲歌想著堆滿幾屋的書,臉色如土。

  劉弗陵進屋後,看到雲歌歪在榻上翻書,聽到他進屋,眼睛抬都未抬,很專心致志的樣子。

  丫頭抹茶卻是眉梢難掩興奮,站在門側,隨時待命的樣子。

  于安剛想幫劉弗陵淨手,劉弗陵擺了擺手,讓他下去,徑直走到桌旁,拿起雲歌出的題目。

  「天上有,地上無;口中有,眼中無;文中有,武中無;山中有,平地無。打人名。」

  話語直白淺顯,卻不好答。

  劉弗陵凝神思索,先典故,再拆字,到化形,竟無一人合這句的意思。

  劉弗陵想著不如放棄,讓雲歌贏一次。雲歌生性好動,這個遊戲是怕她悶,所以才不讓她贏,好讓她繼續刁難著玩。

  卻在放下絹帛的刹那,恍然大悟,他是鑽入固定思路了,誰規定「打人名」就是一個古人或者名人?就是書冊上的名字?

  這一個謎面,含了兩個人的名字,雲歌卻故意不說清楚。

  雖然雲歌這個謎題出得有些無賴,不過就對他們兩人而言,也勉強說得過去。手指從她所寫的字上撫過,眼中有了笑意。

  抬眼看到她唇角偷抿著的狡慧笑意,他心中一蕩,放下了絹帛。

  「我猜不出。」

  雲歌立即丟了書籍,拍手大笑:「抹茶。」

  抹茶忙搬了炭爐、茶釜進來,顯然主僕兩人早已商量好。

  雲歌笑吟吟地對劉弗陵說:「我口渴了,麻煩陵公子煮杯茶給我。」

  立在簾子外的于安也帶了笑意,皇上自小聰慧過人,所學廣博,神童之名絕非白得,吟詩作賦、吹曲彈琴,皇上都是信手拈來,可這烹茶嘛……

  有得看了!

  劉弗陵很平靜地蹲下,很平靜地盯著炭爐,很平靜地研究著。

  雲歌等了半晌,看他只盯著炭爐看,十分納悶:「這個爐子怎麼了?不好嗎?」

  劉弗陵平靜地說:「我正在想這個東西怎樣才能有火。如果你口渴,還是先喝點水,我大概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弄清楚。」

  他的表情太過坦然、平靜,讓雲歌想笑反倒笑不出來,雲歌怔了下說:「我教你,不過只負責口頭指點。你要親手煮來給我喝,不然我就白贏了。下一次贏你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

  劉弗陵微笑:「肯定會讓你喝到口。」

  一個說,一個做,于安和抹茶在簾子外悶笑得腸子都要斷掉。

  畢竟有幾個人能看到堂堂一朝天子,擼著袖子,手忙腳亂地生火、汲水、烹茶?

  好不容易,茶煮好了,劉弗陵端了一杯給雲歌,雲歌喝了一口,頓了瞬,才勉強咽了下去,微笑著問:「你放了多少茶?」

  「你說水冒如蟹眼小泡時放茶,我看罐子裡茶不多,就都放了進去。放錯了嗎?」

  于安和抹茶都是身子一抖,一罐子都放進去了?皇上以為他在煮粥嗎?

  于安有些心疼地暗歎,那可是武夷山的貢茶,一年總共才只有四兩三錢,這壺茶實在是很貴重!

  貴重是極貴重了,可那個味道……

  于安此時忽地對雲歌的微笑有了幾分別的感觸,也開始真正對雲歌有了好感。

  起先坐得遠,沒有留意。雲歌此時才看到劉弗陵的手有燙傷,臉側有幾抹黑跡,雲歌的笑意慢慢都化成了酸澀,幾口把杯中的茶盡數喝下:「不錯,不錯。」

  雲歌看劉弗陵想給自己倒,忙一把搶過茶壺,順手拿了三個杯子,恰好斟了三杯。

  自己先拿了一杯:「于安,抹茶,難得你家少爺煮茶,你們也嘗嘗。」

  于安和抹茶面面相覷,雲歌眉毛輕揚,笑眯眯地盯向他們:「你們笑了那麼久,也該口渴了。」

  于安立即快步而進,抱著壯士斷腕的心,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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