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碎 | 上頁 下頁 |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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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記得,定媒妁之日,互留生辰八字,相爺當時說,喜事巧合,拜堂恰一月,就是夫人生辰。」我瞧著眼前的敦實漢子,這就是相府總管,總能將主子的事圓得滴水不漏。 「小人請示夫人要哪家戲班唱壽?前段日子,京城的玉梨班進宮為皇后唱了一出,很是不錯。」 「不用麻煩文總管了,我喜清靜,鑼鼓喧天倒鬧得心慌。」我笑著回絕道。 洛文似乎不解,欲言又止,終還是安靜地退了下去。 我用筷子挑起一根壽麵,長長不斷,眯起眼笑道:「聽說這壽麵要一口氣吃完,方能長命百歲,倘若不小心弄斷了,人便會遇上不吉利的事。流蘇,你信嗎?」 這個月,流蘇似乎一直藏著心事,亦愈發地沉默了,常常一連幾天不吭聲,只用點頭或搖頭來打發前來詢問的人們。 「信則靈,不信則不靈。」總算是聽到了流蘇的聲音。 「是嗎?」我抬頭盯著流蘇,筷子一滑,麵條竟斷了。 「斷了,流蘇,看來我最近運氣的確太差,要禁足在屋,躲避橫禍。」我放下筷箸,指著壽麵,清甜笑道:「那你說,洛大人信嗎?」 流蘇霍然近身,潑掉壽麵,眸亮如炬,緊盯著我的眼,憤然道:「你不喜歡就直說,要不就像這樣倒掉,不用敷衍地寬慰,讓我們安心。丞相信也罷,不信也罷,關心也罷,假意也罷,你還是被囚禁起來!」 我放下竹筷,幾滴湯水滲入桌布:「的確不喜歡北方的湯麵,油太重。」 流蘇眼神銳利起來,像一把尖刀剜在身上:「你就那麼喜歡騙人嗎?謊言再好聽,也騙不了自己的心!知道嗎?你每次真心笑時,眼眸總是明亮的,若是眼神飄渺,笑得越甜就越不開心!」 恍惚間,我笑得愈發地甜了:「流蘇,為什麼你每次話一多,我就覺得你一點兒也不可愛了呢?」 午後,我坐在窗前,擺著棋譜,偶爾一兩片秋葉被風吹落到棋盤之上,遮住幾顆棋子,這樣,我就再猜不透棋盤局勢了。 屋內碧衫幹勁十足,將衣櫃翻了個底朝天,搗鼓一通,掂量再三,終於挑出一套水紅紗衣,比劃著跑到我面前,踮足一旋轉,紗衣就如水波般層層漾開。碧衫嬌笑:「小姐,我找了半天,就這件紗衣最漂亮,顏色也豔,如果再配上那支寶石簪花金步搖,定迷死人了。」而後又壓低聲音,湊到我耳旁,「相爺從來都沒在這裡留宿過,小姐,今晚可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啊。」 我笑起,手指輕彈一下碧衫的額頭,道:「你這死丫頭這幾日都閑得很,是吧?看你腦子裡竟想著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我要那件青花繡衫子,入秋夜涼,這清涼薄紗衣我可承受不了。」 碧衫不服氣,徶嘴,碎碎念道:「小姐才腦子古怪,現在京城哪位美人不是這樣子穿的?」 我將一支金步搖插入碧衫的髮髻,笑道:「碧衫美人,那今晚你就穿著這件紗衣去赴宴,怎麼樣啊?」 「太暴露了……」碧衫愣愣道,隨後俏臉漲紅,驚叫著拋下紗衣,迅速逃離了屋子。 入秋後的夜是冰冷的,空氣中的絲絲涼氣不斷地從我的衣襟、袖口鑽了進來,輕輕地摩擦著肌膚,引得我不時輕顫。 和墨齋內,我捧著一卷書。 一直以為書房就是每家每戶最重要的地方,存著各自的機要秘密,旁人是靠近不得的。後來才知道,洛謙是把和墨齋當成了真正的書房,只有書,一卷一卷的,堆溢了整個屋子。 書就在眼前,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想是冷的。我不禁起身,跺著腳來回走動,心裡嘀咕起,還好沒聽碧衫的話,披上輕薄的水紅紗衣,要真是那樣,這男人沒勾到,我的小命倒先讓閻王給勾走一半了,想到這兒,我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 「原以為你會生氣呢?沒想到正高興著。」洛謙站在門口,嗓音透著慵懶,卻遮不住雙眉間的疲憊:「今日淮南突有急事,與同僚們商議晚了,讓你久等了。」 我半轉過身,看到洛謙尚帶歉意的眼,釋然笑道:「這生辰過與不過,倒也無妨。十八年前的今日娘為生我而備受煎熬,如今我卻大肆慶祝倒讓娘不好想了。況且洛大人心裡還記著,這心意也就到了。」 估計這個月來洛謙也適應了我略為新怪的思想,對我的生辰日即娘的痛苦日的說法也不驚訝,只是繼而笑道:「不知我和墨齋內,哪本書竟能看得笑出聲來?」 我瞟了一眼書,心中一歎,總不能直接地說出碧衫那個出格的想法吧。 「史書而已,沒有什麼可笑的,只是剛才突發奇想,如果武鄉侯若是隆中不出,不知現世又是何種紛亂了?」我試探性地問道。 洛謙唇角上揚,竟似冷笑,「懷天下之才豈甘隱在蝸居?諸葛上知天文,下曉地理,此乃謀國之才。既謀天下,隱居隆中不過是藏刀在袖,等明主現而揚刀鋒,兵指天下。」 「此人計謀百出,明燈傳信……」洛謙突得止住話語,淺淺一笑,竟有一種小孩子的單純幸福:「扶柳,等一下,我想到該怎樣慶生了!」說完,人已奔至和墨齋外了。 我愣在原地,不知是驚於的洛謙心思變化之快,還是歎于他深遠的洞察力。 很快,洛謙就抱著幾枝細長的碧波翠竹枝,回到我面前,問道:「知道孔明燈嗎?」 「嗯,當年平陽圍困,武鄉侯點燃孔明燈,傳遞出軍情,方才脫險。」我回憶道。 「小時候,娘常哄我,說在燈上寫下心願,然後放飛空中。天上善良的神仙們看見心願,就會施展法術讓願望實現。」洛謙邊說邊做,取出刻章小刀,將竹枝劈成纖細竹篾。 洛謙修長的手指在數十根竹篾中上下翻飛,眉眼間帶著無比的滿足感。 我很好奇,問道:「你相信嗎?」 「開始是不信的,可後來我的願望真的實現了,還興奮了很長一陣子,以為今後有事只要許願便好。」洛謙已綁成燈架,糊起紙來。「長大後才明瞭,哪有白白的得到,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想皇族出身的華陽郡主倒是一個溫柔細心的娘親,腦中不禁浮現出柳依依那張寥落的素顏,心裡忽地一緊。 「孔明燈做好了,可以許心願了。」 燈十分粗糙,紙卻是上好的雪浪宣紙。 燈上許願與吹蠟許願確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仍有差別,我提筆盈盈笑道:「既是許願,還望洛大人閉眼,莫要看去了扶柳的願望,否則,便不靈了。」 洛謙嘴角噙著笑,依言閉上雙目。明亮的燭火照在他的側臉,投下陰影,更襯得五官立體深邃。 我瞧得他的眉毛根根分明,眉峰輕輕挑動著,便歎道:「也不必麻煩了,待會兒放燈時一樣看得清楚。」 我思索一會兒,執筆寫下,願諸人諸事皆順。 洛謙笑起,似乎十分開心:「原來扶柳生得一副菩薩心腸,願普度眾生。可何不節約筆墨,就寫天下太平呢?」 分明取笑,我的心氣也上來了,今日姑奶奶就要整你一小人,便低頭淺笑:「小女子才疏,心願淺薄,倘若寫下,洛大人不可取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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