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孫皇后 | 上頁 下頁 |
| 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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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同樣很是意外地注視了長孫無忌一會兒,片刻之後,他搖頭道:「作為臣子,最先要效忠的定是大唐的皇權,其次是國君而非一個普通的人。孫大人,你同我畢竟還是不一樣的。從最初的時候,我就明白自己要進忠的不是李家的二公子,不是後來的秦王,而是如今這位君臨天下的陛下,僅此而已。」 長孫無忌忽然高聲地笑了起來,伸出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魏大人,無忌自持向來心高,你是除了陛下之後,第二個令我心生敬服之人。」 微微一怔,魏征的嘴角也揚起了一個幾不可察的弧度,「長孫大人過譽了。」 天高雲輕,李世民盡情地馳騁在山林之間,身後的侍衛們都被遠遠的拋開,只有吏部尚書唐儉勉強可以跟上皇帝的愛駒,但也已經是氣喘吁吁了。突然,只見陛下倏地收住韁繩,唐儉松了口氣,小趕了兩步,剛想出聲,誰知頓時被前邊的情形驚駭地呆在原地。 一群兇猛駭人的野豬突然從前方鬱鬱蔥蔥的林木間奔跑出來,直至地向皇帝的坐騎沖來。李世民的身子繃著緊直,神色冷肅,拉開強弓,四支長箭猶如迅如流星消逝,直取野獸的晃動的身軀,看著唐儉目瞪口呆。 轉瞬間,又有一隻未曾中箭的野豬直撞李世民馬前,唐儉驚見陛下的手中已無箭矢,慌忙翻身下馬,要與那猛獸搏鬥。可還未近身,卻見君上絲毫沒有怯意,反而雙眼灼灼有神,拔起腰間的利劍,一劍揮下,那方才還兇猛無比的野豬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脖頸間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令人不寒而慄。 李世民收回血淋淋的劍,向身後跟來的侍衛高聲喚道:「把這些畜生都帶回去,交給禦膳房的人好好打理。」隨後轉過身看見唐儉依舊蒼白的臉,不禁略帶取笑道:「唐卿,當年你還是天策府長史的時候,難道沒見過朕馳殺於戰場上的模樣麼?今日不過是幾個畜牲罷了,又有何懼?」 唐儉聞言,立刻跪在地上,正色道:「陛下,昔日漢高祖以馬上得天下,卻不以馬上治之。陛下既以神武定四方,如今難道還須藉狩獵再逞雄心?」 李世民冷冷地盯著唐儉,頓覺方才酣暢淋漓的興致全無,雙腿一夾馬腹,調轉方向,丟下一群臣子,飛馳而去。 許久之後,一人一騎在一條蜿蜒前行的河邊停了下來,李世民從馬上躍下,站在明淨的河水前,除了自己的倒影,什麼也沒有。他忽然很想仰天長笑,天地之間,所有的人都是自己的臣民,所有的土地都被自己征服,可到頭來,他到底能擁有什麼呢?從血腥和勝利中一步步地走來,周圍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離他遠去,就連若水……也……李世民緊緊地閉起雙眼,那一幕又一次地重現在面前,那一夜,妻子就那麼靜靜的,沒有氣息的躺在榻上,自己的心仿佛沒有了感覺,不疼也不痛,渾身上下都冰的像是失去了溫度,不敢伸出手去摸一摸或是碰一碰。他一動不動的就這樣看著若水,好想就這樣永遠的看下去,希望明天永遠也不要來臨。可就在窗外射入第一縷陽光的時候,若水的身子開始慢慢地模糊起來,等自己伸出手的時候,已經是剩下了一片虛無,最後,猶如見光即散的霧氣,什麼也沒有留下。可是沒有人會相信那一刻所發生的一切,而他同樣也不在乎了,他只知道從那時起,自己就已經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今生今世,也不會再有另一個二十三的年的糾葛相伴,也不會再有長相廝守之人了。 回到下榻的行宮時,所有此次隨行的大臣們都跪在外殿的門口,黑壓壓的一片,李世民的目光幾乎沒有停留,只淡淡地留下一聲,「唐儉今日之言可見其心忠直,賞一千緞,明日起駕去洛陽宮,不再行圍獵之事。」 群臣們面向皇帝的背影,跪下直呼,陛下賢明,眾人之語越過殿宇樓閣,響聲不絕於耳。 同樣的繁華,同樣的熱鬧,可洛陽的商市與長安的東西二市相比,更多了一些旖旎的風韻,漫步在陌生的人群中,明瑤新奇地左右張望著,若不是娘親也覺得在繁鬧的街市裡還要遮掩著臉實在太過惹人注目,她們現在還得戴著那惱人的帽子,想到這裡,她的心情便更加愉悅起來,「娘,你看那邊。」她牽著若水的手,驚異的嚷道。 順著明瑤指的方向,若水蹙起眉頭,在前方茶樓的門口,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孩子正被幾個人踩踏著,嘴裡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可周圍的路人仿佛已經習以為常一樣,遠遠地繞開避過。拉住正欲沖上前去的女兒,她後退了幾步,向路邊擺著一個小鋪子的婦人詢問道:「請問店家,那孩子如此受人毒打,卻為何沒人來管呢?」 那個婦人顯示小心翼翼地張望了一下,才低聲道:「你們不是洛陽人吧,我勸你們一句,這事,你們管不了,也沒法管。」 明瑤激動地出聲:「這太平盛世的,怎麼叫做管不了,他們還將不講王法了?」 「王法?」婦人似乎有些不屑的一笑,「這天高皇帝遠的,連洛州的都督都不會管這事,何況是我們普通百姓?」 若水輕笑道:「我們只是覺得那孩子好生可憐,若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又何必要把人家往死裡打?」 婦人搖了搖頭,「是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可那孩子兄弟倆手裡握著的東西,就是叫人家做官的不放心哪。」 「兩兄弟?」明瑤奇問道:「那另一個呢?」 「這孩子的哥哥早就已經被打得起不了身了,不知道現在還活著沒有,今日就輪到小的那個了,這麼下去,早晚也是被活活打死的命。」婦人歎了一口氣,「原先那些做官的還不急,反正左右也逃不出一個洛陽城,可最近皇帝已經到了洛陽,萬一被他們把事情給捅了上去,還不要牽扯出一大片的人啊。」 「這到底是什麼要緊的事啊?」若水的聲音不大,而眼神中卻閃過一絲震怒。 對方的聲音更輕了些,「去年,洛陽城遭了水災,有些掌管義倉的官員不但不放糧救災,反而高價賣出,為此餓死了不少人,那兄弟倆的父母為了這件事去和那放糧的理論,最後被活活給打死了。後來,那個哥哥不知從哪裡找來了這貪官不義的證據,一狀靠到了官府那兒,結果,不但沒有了回應,而且從那以後,一直就有人逼著他們把所有的文書都交出來,最初的時候也就是不讓他們出洛陽,若不是此時皇帝西行,這兄弟倆也不會那麼慘啊。」 「大嬸,你知道的可真清楚。」若水微微一笑,耳邊傳來那些個打手的威逼聲。 「他們兩兄弟向別人借了錢開了家不大的茶樓營生,我就住他們邊上,見他們沒父沒母的,平日裡也總會照顧他們下,可現在,連看都不敢去看一眼啊。」 「娘,那怎麼辦,我看那人都快被打得沒氣了。」明瑤焦急道。 若水拉著女兒又回到了剛在停下的地方,「什麼叫做禍不單行,娘總算是明白了,你爹怎麼這時候來洛陽了?」 「啊!」明瑤失聲道,「方才光顧著別人的事,對啊,爹也到了洛陽,那我們豈不是……」 若水心中一陣雜亂,管,是如何去管?不管……這……轉身,一抬眼,「瑤兒,那不是杜荷麼?」 明瑤驚訝的張著嘴,回過神來後立刻嚷道:「杜荷,快過來。」 杜荷一看見前面的兩個人影,嘴角不由微微苦笑,但一聽見那令自己終日難忘的聲音時,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剛一走近,便被明瑤拉著道:「快,杜荷,快救救那個孩子。」 杜荷目光一轉,神色微寒地走上前,若水有些擔憂地問女兒,「你看他一副清秀的樣子,會不會……」 之間話音還未完,那幾個方才還囂張至極的打手叫嚷著一齊向後退去,一見面前的男子一臉冷怒的氣勢,最終還是叫囂著向後跑了。 「娘,這就叫做深藏不露。」明瑤意味深長地笑道。 若水嘴角一抿,走到那個依然倒在地上的孩子身邊,蹲下身,粗粗看了一下,笑容頓失,「杜公子,麻煩你能否還一位大夫來,這孩子的樣子似乎不大好。」 杜荷神情嚴肅,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開,只見明瑤搶先說道:「娘,我去找吧,你們先把這孩子帶進茶樓裡,讓他先好好躺著。」 過了一會兒,由方才那家鋪子裡的大嬸領著,他們將已經昏迷不醒的少年放在了內室的床榻上,而就在同一間屋子裡,還躺著他的兄長,但也一樣氣息微弱,恐怕…… 若水將布條蘸了清水,輕輕的擦拭著那孩子被打得血流滿面的臉龐,杜荷站在一邊,緊緊著握著雙拳,一向如沐春風般的聲音也變得憤然無比,「高夫人,方才我實在不該將他們放走,他們竟然把一個孩子還有他的兄長打成這樣!」 「這個中的緣由,大嬸,你還是和這位公子仔細再說一遍,也許此刻,能幫到這兩兄弟的就只有他了。」若水話中的深意令杜荷微訝,不過,很快他的眼神同樣的凝重起來,這樁事確實可大可小,也確實能牽出一片害民之吏,尤其是這個時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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