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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〇三回 上方谷司馬受困 五丈原諸葛禳星(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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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夏侯惠、夏侯和二人分兵兩路,正行之間,忽見蜀兵驅木牛流馬而來。二人一齊殺將過去,蜀兵大敗奔走,木牛流馬,盡被魏兵搶獲,解送司馬懿營中。次日又劫擄得人馬百餘,亦解赴大寨。懿將解到蜀兵,詰審虛實。蜀兵告曰:「孔明只料都督堅守不出,盡命我等四散屯田,以為久計;不想卻被擒獲。」 懿即將蜀兵盡皆放回。夏侯和曰:「何不殺之?」 懿曰:「量此小卒,殺之無益。放歸本寨,令說魏將寬厚仁慈,釋彼戰心,此呂蒙取荊州之計也。」 遂傳令今後凡有擒到蜀兵,俱當善遣之,仍重賞有功將吏。諸將皆聽令而去。 卻說孔明令高翔佯作運糧,驅駕木牛流馬,往來於上方谷內,夏侯惠等,不時截殺,半月之間,連勝數陣。司馬懿見蜀兵屢敗,心中歡喜。一日,又擒到蜀兵數十人。懿喚至帳下問曰:「孔明今在何處?」 眾告曰:「諸葛丞相不在祁山,在上方谷西十里下營安住。今每日運糧屯於上方谷。」 懿備細問了,即將眾人放去;乃喚諸將分付曰:「孔明今不在祁山,在上方谷安營。汝等於明日,可一齊拚力攻取祁山大寨。吾自引兵來接應。」 眾將領命,各各準備出戰。司馬師曰:「父親何故反欲攻其後?」 懿曰:「祁山乃蜀人之根本,若見我兵攻之,各營必盡來救;我卻取上方谷燒其糧草,使彼首尾不接,必大敗也。」 司馬師拜服。懿即發兵起行,令張虎、樂綝各引五千兵,在後救應。 且說孔明正在山上望見魏兵或三五千一行,或一二千一行,隊伍紛紛,前後顧盼,料必來取祁山大寨,乃密傳令眾將:「若司馬懿自來,汝等便往劫魏寨,奪了渭南。」 眾將各各聽令。 卻說魏兵皆奔祁山寨來,蜀兵四下一齊吶喊奔走,虛作救應之勢。司馬懿見蜀兵都去救祁山寨,便引二子並中軍護衛人馬,殺奔上方谷來。魏延在谷口,只盼司馬懿到來;忽見一枝魏兵殺到,延縱馬向前視之,正是司馬懿。延大喝曰:「司馬懿休走!」 舞刀相迎。懿挺鎗接戰。不上三合,延撥回馬便走,懿隨後趕來。延只望七星旗處而走。懿見魏延只一人,軍馬又少,放心追之;令司馬師在左,司馬昭在右,懿自居中,一齊攻殺將來。魏延引五百兵皆退入谷中去。懿追到谷口,先令人入谷中哨探。回報谷內並無伏兵,山上皆是草房。懿曰:「此必是積糧之所也。」 遂大驅士馬,盡入谷中。懿忽見草房上盡是乾柴,前面魏延已不見了。懿心疑,謂二子曰:「倘有兵截斷谷口,如之奈何?」 言未已,只聽得喊聲大震,山上一齊丟下火把來,燒斷谷口。魏兵奔逃無路。山上火箭射下,地雷一齊突出,草房內乾柴都著,刮刮雜雜,火勢沖天。司馬懿驚得手足無措,乃下馬抱二子大哭曰:「我父子三人皆死於此處矣!」 正哭之間,忽然狂風大作,黑氣漫空;一聲霹靂響處,驟雨傾盆。滿谷之火,盡皆澆滅;地雷不震,火器無功。司馬懿大喜曰:「不就此時殺出,更待何時!」 即引兵奮力衝殺。張虎、樂綝亦各引兵殺來接應。馬岱軍少,不敢追趕。司馬懿父子與張虎、樂綝合兵一處,同歸渭南大寨。不想寨柵已被蜀兵奪了。郭淮、孫禮正在浮橋上與蜀兵接戰。司馬懿等引兵殺到,蜀兵退去。懿燒斷浮橋,據住北岸。 且說魏兵在祁山攻打蜀寨,聽知司馬懿大敗,失了渭南營寨,軍心慌亂;急退時,四面蜀兵衝殺將來,魏兵大敗,十傷八九,死者無數,餘眾奔過渭北逃生。孔明在山上見魏延誘司馬懿入谷,一霎時火光大起,心中甚喜,以為司馬懿此番必死;不期天降大雨,火不能著,哨馬報說司馬懿父子俱逃去了。孔明歎曰:「『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強也!」 後人有詩歎曰: 谷口風狂烈燄飄,何期驟雨降青霄。 武侯妙計如能就,安得山河屬晉朝? 卻說司馬懿在渭北寨內傳令曰:「渭南寨柵,今已失了,諸將如再言出戰者斬。」 眾將聽令,據守不出。郭淮入告曰:「近日孔明引兵巡哨,必將擇地安營。」 懿曰:「孔明若出武功,依山而東,我等皆危矣;若出渭南,西止五丈原,方無事也。」 令人探之,回報果屯五丈原。司馬懿以手加額曰:「大魏皇帝之洪福也!」 遂令諸將堅守勿出,彼久必自變。 且說孔明自引一軍屯於五丈原,累令人搦戰,魏兵只不出。孔明乃取巾幗並婦人縞素之服,盛於大盒之內,修書一封,遣人送至魏寨。諸將不敢隱蔽,引來使入見司馬懿。懿對眾啟盒視之,內有巾幗婦人之衣,並書一封。懿拆視其書。略云: 仲達既為大將,統領中原之眾,不思披堅執銳,以決雌雄;乃甘窟守土巢,謹避刀箭,與婦人又何異哉?今遣人送巾幗素衣至。如不出戰,可再拜而受之;倘恥心未泯,猶有男子胸襟,早與批迴,依期赴敵。 司馬懿看畢,心中大怒;乃佯笑曰:「孔明視我為婦人耶?」 即受之,令重待來使。懿問曰:「孔明寢食及事之煩簡若何?」 使者曰:「丞相夙興夜寐,罰二十以上皆親覽焉。所啖之食,日不過數升。」 懿顧謂諸將曰:「孔明食少事煩,其能久乎!」 使者辭去,回到五丈原,見了孔明,且說:「司馬懿受了巾幗女衣,看了書札,並不嗔怒,只問丞相寢食及事之煩簡,絕不提起軍旅之事。某如此應對,彼言『食少事煩,豈能長久?』」孔明歎曰:「彼深知我也!」 主簿楊顒曰:「某見丞相常自校簿書,竊以為不必。夫為治有體,上下不可相侵。譬之治家之道,必使僕執耕,婢典爨,私業無曠,所求皆足,其家主從容自在,高枕飲食而已。若皆身親其事,將形疲神困,終無一成。豈其智之不如婢僕哉?失為家主之道也。是故古人稱坐而論道,謂之三公;作而行之,謂之士大夫。昔丙吉憂牛喘,而不問橫道死人;陳平不知錢穀之數,曰:『自有主者。』今丞相親理細事,汗流終日,豈不勞乎?司馬懿之言,真至言也。」 孔明泣曰:「吾非不知;但受先帝託孤之重,惟恐他人不似我盡心也!」 眾皆垂淚。自此孔明自覺神思不寧。諸將因此未敢進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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