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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回 宋公明夜打曾頭市 盧俊義活捉史文恭(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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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叫把車子載了秦明,一面使人送回山寨將息,再與吳用商量:教取「大刀」關勝、「金槍手」徐寧,並要單廷珪、魏定國四位下山,同來協助。宋江自己焚香祈禱,占卜一課。吳用看了卦象,便道:「雖然此處可破,今夜必主有賊兵入寨。」 宋江道:「可以早作準備。」 吳用道:「請兄長放心,只顧傳下號令,先去報與三寨頭領,今夜起東西二寨,便教解珍在左,解寶在右,其余軍馬各於四下裏埋伏,已定。」 是夜,天清月白,風靜雲閑。史文恭在寨中對曾昇道:「賊兵今日輸了兩將,必然懼怯,乘虛正好劫寨。」 曾昇見說,便教請北寨蘇定、南寨曾密、西寨曾索引兵前來,一同劫寨。二更左側,潛地出哨,馬摘鸞鈴,人披軟戰,直到宋江中軍寨內,見四下無人,劫著空寨,急叫中計,轉身便走。左手下撞出「兩頭蛇」解珍,右手下撞出「雙尾蠍」解寶,後面便是「小李廣」花榮,一發趕上,曾索在黑地裏,被解珍一鋼叉,搠於馬下。放起火來,後寨發喊,東西兩邊,進兵攻打寨柵。混戰了半夜,史文恭奪路得回。 曾長官又見折了曾索,煩惱倍增,次日要史文恭寫書投降。史文恭也有八分懼怯,隨即寫書,速差一人齊擎,直到宋江大寨。小校報知,曾頭市有人下書,宋江傳令,教喚入來。小校將書呈上,宋江拆開看時,寫道:「曾頭市主曾弄頓首,再拜宋公明統軍頭領麾下:日昨小男,倚仗一時之勇,誤有冒犯虎威。向日天王率眾到來,理合就當歸附。奈何無端部卒,施放冷箭,更兼奪馬之罪,雖百口何辭!原之實非本意。今頑犬已亡,遣使講和。如蒙罷戰休兵,將原奪馬匹盡數納還,更齊金帛犒勞三軍。免致兩傷。謹此奉書,伏乞照察。」 宋江看罷來書,心中大怒,扯書罵道:「殺吾兄長,焉肯干休?只待洗蕩村坊,是吾本願!」 下書人俯伏在地,凜顫不已。吳用慌忙勸道:「兄長差矣。我等相爭,皆為氣耳。既是曾家差人下書講和,豈為一時之忿,以失大義?」 隨即便寫回書,取銀十兩,賞了來使。回還本寨,將書呈上。曾長官與史文恭拆開看時,上面寫道:「梁山泊主將宋江,手書回復曾頭市主曾弄帳前:國以信而治天下,將以勇而鎮外邦,人無禮而何為,財非義而不取。梁山泊與曾頭市,自來無仇,各守邊界;奈緣爾將行一時之惡,惹數載之冤。若要講和,便須發還二次原奪馬匹,並要奪馬凶徒郁保四,犒勞軍士金帛。忠誠既篤,禮數休輕。如或更變,別有定奪。」 曾長官與史文恭看了,俱各驚懮。次日曾長官又使人來說:「若肯講和,各請一人質當。」 宋江不肯,吳用便道:「無傷。」 隨即便差時遷、李逵、樊瑞、項充、李袞五人前去為信。臨行時,吳用叫過時遷,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休得有誤。」 不說五人去了,卻說關勝、徐寧、單廷珪、魏定國到了。當時見了眾人,就在中軍紮駐。 且說時遷引四個好漢,來見曾長官。時遷向前說道:「奉哥哥將令,差時遷引李逵等四人前來講和。」 史文恭道:「吳用差遣五個人來,必然有謀。」 李逵大怒,揪住史文恭便打。曾長官慌忙勸住。時遷道:「李逵雖然粗鹵,卻是俺宋公明哥哥心腹之人,特使他來,休得疑惑。」 曾長官中心只要講和,不聽史文恭之言,便教置酒相待,請去法華寺寨中安歇,撥五百軍人前後圍住。卻使曾昇帶同郁保四來宋江大寨講和。二人到中軍相見了,隨後將原奪二次馬匹,並金帛一車,送到大寨。宋江看罷道:「這馬都是後次奪的。正有先前段景住送來那匹千里白龍駒『照夜玉獅子馬』,如何不見將來?」 曾昇道:「是師父史文恭乘坐著,以此不曾將來。」 宋江道:「你疾忙快寫書去,教早早牽那匹馬來還我。」 曾昇便寫書,叫從人還寨討這匹馬來。史文恭聽得,回道:「別的馬將去不吝,這匹馬卻不與他。」 從人往復去了幾遭,宋江定死要這匹馬。史文恭使人來說道:「若還定要我這匹馬時,著他即便退軍,我便送來還他。」 宋江聽得這恬,便與吳用商量。尚然未決,忽有人來報道:「青州,凌州兩路有軍馬到來。」 宋江道:「那廝們知得,必然變卦。」 暗傳下號令,就差關勝,單廷珪,魏定國,去迎青州軍馬;花榮、馬麟、鄧飛去迎凌州軍馬。暗地叫出郁保四來,用好言撫恤他,十分恩義相待,說道:「你若肯建這場功勞,山寨裏也教你做個頭領。奪馬之仇,折箭為誓,一齊都罷。你若不從,曾頭市破在旦夕,任從你心。」 郁保四聽言,情願投拜,從命帳下。吳用授計與郁保四道:「你只做私逃還寨,與史文恭說道:『我和曾昇去宋江寨中講和,打聽得真實了:如今宋江大意,只要賺這匹千里馬,實無心講和,若還與了他,必然翻變。如今聽得青州,凌州兩路救兵到了,十分心慌,正好乘勢用計,不可有誤。』」他若信從了,我自有處置。 郁保四領了言語,直到史文恭寨裏,把前事具說一遍。史文恭領了郁保四來見曾長官,備說宋江無心講和,可以乘勢劫他寨柵。曾長官道:「我那曾昇當在那裏,若還翻變,必然被他殺害。」 史文恭道:「打破他寨,好歹救了。今晚傳令與各寨,盡數都起,先劫宋江大寨。如斷去蛇首,眾賊無用,回來卻殺李逵等五人未遲。」 曾長官道:「教師可以善用良計。」 當下傳令與北寨蘇定,東寨曾魁,南寨曾密,一同劫寨。郁保四卻閃入法華寺大寨內,看了李逵等五人,暗與時遷走透這個消息。 再說宋江同吳用說道:「未知此計若何?」 吳用道:「如是郁保四不回,便是中俺之計。他若今晚來劫我寨,我等退伏兩邊,卻教魯智深,武松,引步軍殺入他東寨;朱仝,雷橫,引步軍殺入他西寨;卻令楊志,史進,引馬軍截殺北寨:此名『番犬伏窩之計』,百發百中。」 當晚卻說史文恭帶了蘇定,曾密,曾魁,盡數起發。是夜月色朦朧,星辰昏暗。史文恭、蘇定當先,曾密、曾魁押後,馬摘鸞鈴,人披軟戰,盡都來到宋江總寨。只見寨門不關,寨內並無一人,又不見些動靜,情知中計,即便回身。急望本寨去時,只見曾頭市裏鑼鼓響,卻是時遷爬去法華寺鐘樓上撞起鐘來,聲響為號,東西兩門,火砲齊響,喊聲大舉,正不知多少軍馬,殺將入來。 卻說法華寺中李逵、樊瑞、項充、李袞,一齊發作,殺將出來。史文恭等急回到寨時,尋路不見。曾長官見寨中大鬧,又聽得梁山泊大軍兩路殺將入來,就在寨里自縊而死。曾密逕奔西寨,被朱仝一朴刀搠死。曾魁要奔東寨時,亂軍中馬踐為泥。蘇定死命奔出北門,卻有無數陷坑,背後魯智深、武松,趕殺將來,前逢楊志、史進,亂箭射死蘇定。後頭撞來的人馬,都攧入陷坑中去,重重疊疊,陷死不知其數。 且說史文恭得這千里馬,行得快,殺出西門,落荒而走。此時黑霧遮天,不分南北。約行了二十餘里,不知何處;只聽得樹林背後,一齊鑼響,撞出四五百軍來。當先一將,手提桿棒,望馬腳便打。那匹馬是千里龍駒,見棒來時,從頭上跳過去了。史文恭正走之間,只見陰雲冉冉,冷氣颼颼,黑霧漫漫,狂風颯颯,虛空中一人當住去路。史文恭疑是神兵,勒馬便回,東西南北,四邊都是晁蓋陰魂纏住。史文恭再回舊路,卻撞著「浪子」燕青,又轉過「玉麒麟」盧俊義來,喝一聲:「強賊,待走那裏去!」 腿股上只一朴刀,搠下馬來,便把繩索綁了,解投曾頭市來。燕青牽了那匹千里龍駒,逕到大寨。宋江看了,心中一喜一怒:喜者得盧員外建功,怒者恨史文恭射殺晁天王,仇人相見,分外眼睜。先把曾昇就本處斬首,曾家一門老少盡數不留。抄擄到金銀財寶,米麥糧食,盡行裝載上車,回梁山泊,給散各都頭領,犒賞三軍。且說關勝領軍殺退青州軍馬,花榮領兵殺散凌州軍馬,都回來了。大小頭領,不缺一個。又得了這匹千里龍駒「照夜玉獅子」馬,其余物件,盡不必說。陷車內囚了史文恭,便收拾軍馬,回梁山泊來。所過州縣村坊,並無侵擾。回到山寨忠義堂上,都來參見晁蓋之靈。宋江傳令,教「聖手書生」蕭讓作了祭文,令大小頭領,人人掛孝,個個舉哀,將史文恭剖腹剜心。享祭晁蓋已罷,宋江就忠義堂上與眾弟兄商議立梁山泊之主。 吳用便道:「兄長為尊,盧員外為次,其余眾弟兄,各依舊位。」 宋江道:「向者晁天王遺言:『但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不揀是誰,便為梁山泊之主。』今日盧員外生擒此賊,赴山祭獻晁兄,報仇雪恨,正當為尊,不必多說。」 盧俊義道:「小弟德薄才疏,怎敢承當此位!若得居末,尚自過分。」 宋江道:「非宋某多謙,有三件不如員外處:第一件,宋江身材黑矮,貌掘才疏;員外堂堂一表,凜凜一軀,有貴人之相。第二件,宋江出身小吏,犯罪在逃,感蒙眾弟兄不棄,暫居尊位;員外生於富貴之家,長有豪傑之譽,雖然有些凶險,累蒙天祐。第三件,宋江文不能安邦,武又不能附眾,手無縛雞之力,身無寸箭之功;員外力敵萬人,通今博古,天下誰不望風而服。尊兄有如此才德,正當為山寨之主。他時歸順朝廷,建功立業,官爵陞遷,能使弟兄們盡生光彩。宋江主張已定,休得推托。」 盧俊義拜於地下,說道:「兄長枉自多談,盧某寧死,實難從命。」 吳用勸道:「兄長為尊,盧員外為次,人皆所伏。兄長若如是再三推讓,恐冷了眾人之心。」 原來吳用已把眼視眾人,故出此語。只見「黑旋風」李逵大叫道:「我在江州捨身拚命,跟將你來,眾人都饒讓你一步。我自天也不怕!你只管讓來讓去,做甚鳥!我便殺將起來,各自散伙!」 武松見吳用以目示人,也發作叫道:「哥哥手下許多軍官,受朝廷誥命的,也只是讓哥哥,如何肯從別人?」 劉唐便道:「我們起初七個上山,那時便有讓哥哥為尊之意,今日卻要讓別人!」 魯智深大叫道:「若還兄長推讓別人,洒家們各自撒開!」 宋江道:「你眾人不必多說,我自有個道理,盡天意,看是如何,方纔可定。」 吳用道:「有何高見,便請一言。」 宋江道:「有兩件事。」 正是教梁山泊內,重添兩個英雄;東平府中,又惹一場災禍。直教:天罡盡數投山寨,地煞空群聚水涯。畢竟宋江說出那兩件事來,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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