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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回 父母命苦叮嚀焉敢過辭(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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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小姐道:「臨事,何人不獻芻蕘;問途,僮子亦能指示。但患聽之者難,從之者不易耳。君子之能從,正君子之善所也,賤妾何與焉?若論恩私之隆重,君子施于賤妾者,猶說遊戲縣堂,無大利害。至於侯孝一案,事在法司,所關天子,豈遊戲之所哉?而君子竟談笑為之,雖義俠出於天生,而雄辯驚人,正言服眾,故能聳動君臣,得以救敗為功,而令家嚴由此生還,功莫大焉!妾雖殺身,不足報萬一,何況奉侍箕帚之末,敢過為推辭哉?所以人推辭者,因向日有養病之嫌,雖君子之心與賤妾之心無不白,而傳聞之人,則不白者多矣。況於今之際,妒者有人,恨者有人,讒者有人,安保無污辱?安保無謗毀?若遵父命,而只貪今夕之歡,設有微言,則君子與妾,俱在微言中矣,其何以自表?莫若待浮言散盡,再結褵於青天白日之下,庶不以賤妾之不幸,為君子高風累也。不知君子以為然否?」 鐵中玉聽了,連聲俯首道:「卑人之慕夫人,雖大旱雲霓不足喻也。每再思一侍教,有如天上。況聞兩大人之命,豈不願寢食河洲荇菜?而惶懼不敢者,只恐匆匆草草,以我之快心,致夫人之遺恨也。然而兩大人下詢,實逡巡不知所對。今既然夫人之婉轉,實盡我心之委曲。共同此心,自無他議,事歸終吉,或為今日而言也。」 水小姐道:「即今日之舉,亦屬勉強,但欲謝大夬侯、仇太監于無言也,不得不出此。」 鐵中玉道:「卑人想大夬侯與仇太監,皆風中牛馬,毫不相又。而實然作此山鬼伎倆者,自是過氏父子為之播弄耳。今播弄不行,噁心豈能遂息,不知又將何為?」 冰心小姐道:「妾聞凡事未成可破,將成可奪。今日君子與賤妾,此番舉動,可謂已成矣,破之不能,奪之不可,計惟有布散流言,橫加污蔑,使自相乖違耳。妾之不敢即薦枕衾者,欲使通國知白譬,至今尚瑩然如故,而青蠅自息矣。」 鐵中玉道:「夫人妙論,既不失守身之正,又可謝讒口之奸,真可謂才德兼善者也。但思往日養病之事,出入則徑路無媒,居停則男女一室,當此之際,夫人與卑人之無欺無愧,惟有自知,此外則誰為明證?設使流言一起,縱知人者,以為莫須有,而執筆者何所據,而敢判其必無,致使良人之子,終屬兩懸,則將奈何?」 冰心小姐道:「此可無慮也,妾聞夭之所生,未有不受天之所成者也。而人事於中阻撓者,正以砥礪其操守,而簡練其名節也。君子得之,小人喪之,每每於此分途焉。譬如君子,義氣如雲,肝腸似鐵,爵祿不移,威武不屈,設非天生,當不至此。賤妾雖閨娃不足齒,然稍知大義,略諳內儀,亦自負稟於天者。不過冥冥中若無作合,則日東月西,何緣相會?枘圓鑿方,人於參差。乃相逢陌路,君即慷慨垂憐,至於患難周旋,妾亦冒嫌不惜,此中天意,已隱隱可知。然此時養病,心雖出於公,而事涉於私,故願留而不敢留,欲親而不敢親。至於今日,父母有命,媒妁有言,事既公矣,而心之私猶未白,故已成而終不敢謂成,既合而猶不敢合者,蓋欲操守名節之無愧君子也。此雖系自揆,而實成天之所成。君與妾既成天之所成,而天若轉不相成,則天生君與妾,不既虛乎?斷不然也。但天心微妙,不易淺窺,君子但安俟之。天若鑒明,兩心自表白也。即使終不表白,到底如斯,君與妾夫婦為名,朋友為實,而朝花夕月,樂此終身,亦未必非於千秋佳話也。」 鐵中玉聽了,喜動眉宇,道:「夫人至論,茅塞頓開,使我鐵中玉自今以後,但修人事,以俟天命,不敢複生疑慮矣。」 二人說話投機,先說過公子許多惡意,皆是引君入幕;後說過學士無限毒情,轉是激將成功。正是: 合巹如何不合歡,合而不合合而安。 有人識得其中妙,始覺聖人名教寬。 只個鐵中玉與冰心小姐,直飲得醺然,方才住手。侍妾送鐵中玉到東邊洞房中安歇;水小姐仍退歸西閣。此一合而不合,有分教: 藤蔓重纏,絲蘿再結。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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