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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回 美女莊漁樵點化 雪山裡牧子醒迷(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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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千喝道:「只因四下裡不見人影,我們要揀近便路兒走,故此問你一聲,你滿口胡柴,是何道理?況我老爺是朝中官宰,因貶謫潮陽,在此經過,遇著這天大雪,問你一條走路,又不是低三下四的人,你如何這油嘴騙舌!若是在長安的性兒,就亂棒打你一頓,還要枷示在十字街頭!」 退之道:「張千,你不要鬧嚷,你牽住了馬,待我自問他一個下落。」 退之便近前一把扯住樵夫,說道:「我韓愈在朝時也曾興利除害,為國憂民,南壇祈雪,拯濟萬方,今日在這裡受苦,竟沒個人來救我。」 樵夫道:「老大人說是在朝官宰,這等時節,怎的不在那紅樓暖閣中間烹羔煮酒,熾炭偎香,擁著燕姬趙女,擲綠推紅,卻來此處奔馳,也甚沒要緊?」 退之道:「只因皇帝貶我到潮州為刺史,行至此處,迷蹤失徑,不能前去,望老兄指教往那一方去是潮州的大路,有人家可以借宿得?」 樵夫道:「老大人原來是一個老士,路兒還不曉得。潮州的路徑,我說與你聽:前去潮州崎嶇難走,險怪難行。」 退之道:「上命嚴緊,勢不由己,就是難走,我也決然要去的,只求你說一聲,此去還有多少路程?」 樵夫道:「路到只得三二千里了,恰是人煙稀少,有許多去不得的事哩,且聽我慢慢說來: 老士不要忙,聽我細分講。前面黃土峽,便是顛險處。腳踏陂底崖,手攀葛藤附。手要攀得牢,腳要踏得住。若還失了腳,送你殘生去。轉過一山頭,一步難一步。妖精鬼怪多,填塞往來路。」 退之道:「怎見得都是精怪?」 樵夫道: 玄豹為禦史,黑熊為知府;魑魁為通判,魍魎為都護;豹狼掌縣事,猛虎管巡捕;獐麂做吏卒,兔鹿是黎庶;獅羊開張店,買賣人肉鋪。 退之道:「這一班走獸怎麼會得做官?會得做買賣?你說我也不信。」 樵夫道: 多年老猴精,醃臘是主顧。你問他相識,他知潮陽路。若要知吉凶,神廟簽不誤。連求三個下,教你心驚怖。秦嶺主僕分,馬死藍關渡。那時不自由,生死從天付。我是山中人,不識士途路。你要到潮陽,澗下問漁父。 退之聞說此話,嚇得遍體酥麻,手足也動不得,扯住樵夫道:「樵哥,你老實與我說,打那一條路去好?不要只把言語來恐嚇我。」 樵夫道:「你不聽我說話,我說也是徒然。那東澗下有一漁父,他是慣走江湖,穿城過市做賣買的,頗曉得路頭,你自去問他便了。」 退之回頭看東澗時,這樵夫連影子也沒有了。慌得退之叫張千道:「樵夫那裡去了?」 張千、李萬道:「大家都在這裡,不曾看見他從那一條路去。」 退之道:「我正問著他,他哄我轉頭看東澗,就不見了,豈不是對鬼說了半日話?」 張千道:「老爺不要管他,大家趕路要緊。」 退之道:「且不要忙,那東澗下果然有個漁父在那裡釣魚,待我再去問他一聲,走也不遲。」 退之便一步步捱到澗邊,叫道:「漁翁哥,此去潮州還有多少路程?」 漁父道:「要到潮州,早哩,早哩!」 退之道:「我聽得說旱路上不好走,不知水路去可得平安無事否?」 漁父道:「水路到也去得,但那愚人睡著還未醒哩。」 退之道:「你就是漁人,現在面前說話,怎麼說還未醒來?」 漁父道:「我不是漁人,眼跟前倒有一個愚人在這哩。」 退之道:「漁翁你高姓?今庚多少高了?高居在那廂?」 漁父道:「名高、年高、居高都要招災惹禍。我隱姓埋名,巢居穴處,不計甲子,不怕風波,不過是個海上釣鼇客,難比朝中名利臣。」 退之道:「你這般養高,到也是了,只是少些見識。」 漁父道:「我是非不理,寵辱不驚,釣得魚兒換一壺美酒,吃得醺醺醉倒,斜枕船頭,臥看夕陽西下,好不快活,少恁麼見識?」 退之道:「豈不聞夜靜水寒魚不餌,滿船空載月明歸。如今這般天氣,江河俱凍合了,你卻在此釣魚,豈不是少些見識?」 漁父道:「你說的是那水寒魚不餌早回頭的高魚,我釣的是那迎風吸浪,擺尾搖頭,吞了釣脫不得的寒魚。」 退之對張千道:「好古怪,先前那樵夫說我的表字,如今這個漁翁又說我的表字,真是古怪!」 張千道:「恁麼古怪,不過是趁口胡柴。待小人把他打上一頓,他自然不敢油嘴了。」 漁父聽見張千要打他,掩口大笑,過澗那邊去就不見了。 退之道:「不好了!不好了!這漁父又是一個鬼?」 張千道:「鬼在那裡?」 李萬道:「眼的的三個人,搗了半日的鬼。」 張千道:「世上有五佯鬼,不知他是那一樣?」 李萬道:「怎見得鬼有五佯?」 張千道:「見人說的話一味是甜言美語,哄得人花撲撲的喜歡他,恰不識得他是綿裡針,腹裡劍,笑裡刀,這便叫做柔鬼;有一等行動生硬,說話裝憨,心裡指望這人的東西,卻不肯說一句善求的話,只把自家的門面裝得緊緊的,不怕這人不送東西與他,這便叫做厲鬼;有一等見了人的東西就思量要,卻沒本事去要他的,見他與了別人,心中便起妒忌,不怯氣他,這便叫做怨鬼;有一等思量要人這一件物事,到把那一件說將來,團團圈圈,做了一個大局面,等那個人不知不覺墮在他的圈套中間,把這件物事送與他,就如天上起的蜃一般,暗地裡攝了人的物事,這便叫做垢鬼;有一等指東話西,借南影北,代人囑託公事,說合婚姻,保賣田產,過繼男女的;這便叫做白日鬼。看起這個漁父、樵夫,大約是個白日鬼。」 退之道:「我見了鬼,多分要死了。」 張千道:「白日鬼是人人曉得的,那裡會捉殺人。」 李萬道:「老爺不必猜疑,小的算來,還是湘子大叔變化漁父、樵夫來點化老爺,那裡是鬼。」 果然這樵夫是湘子化的,這漁父是藍彩和化的,兩個三言兩語,把退之譏諷了一場,退之只是不悟,到被李萬猜著了。張千道:「胡猜亂猜都是沒有用的,且趕上前路尋覓店家,安歇一宵,明日又好走路。」 退之道:「張千,你且帶住了馬,待我把雪作賦一篇,以抒情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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