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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吳孝廉書齋讀報 荀編修衙門罵賊(2)


  一有禍變,則盜賊起而天下亂。外人於是乘間而割削我中國,不有明末流寇之憂,則有晉末五胡之禍。此時雖食榮祿、剛毅、李蓮英諸人之肉,亦何足以謝天下。然則今日願我皇太后、皇上思患預防,懲治權奸者,所以保聖躬,即所以固大清基業也。此固普天下忠憤之人,所欲流涕為皇上告,職之所為不惜首領而陳此言也。伏願據職愚悃,代陳於聖主之前。抑職再有請者,《論語》雲: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遜。今皇太后、皇上孜孜求治,達聰明目,彩及芻蕘。若慮觸忌犯諱,而不使上陳,非所以處有道之邦。對聖明之主,若慮妄言熒聽,則聖明燭照,自有權衡,固無庸小臣代為慮及。且伏考本朝掌故,若咸豐七年,編修劉其年呈請禁絕京城錢票,繩以嚴刑。

  當時掌院大臣,以其所見迂謬,詳加開導。劉其年堅請代奏,直待顯皇帝明諭申飭,劉其年始無異言。可當時芻蕘之陳,必達聖聽。職謹援此例,披瀝具陳,堅請代奏。至於狂瞽之論,幹冒宸嚴,以及屢次公堂嘵嘵瀆請,已幹大不敬之律,蹈不諳例這愆。並請中堂奏聞朝廷,嚴刑治罪,無所推諉。職不勝區區之誠,謹具呈伏乞代奏皇太后、皇上聖鑒。謹呈。

  幼標將一紙放下,又檢紙看了,卻沒有什麼。瓊秋道:「北山進京的時候,本來有些瘋意,我還托姓施的朋友照顧他。不料他到京之後,弄出這樣的事來。據我說,北山人雖癡戇,卻沒有膽,准定有人指使他的。」

  燕樓笑道:「你倒與徐蔭軒可以做兄弟,正所謂英雄所見略同了。」

  幼標道:「現就算徐蔭軒不參北山,北山的翰林也同革去一般,是再沒用的了。那位貝老先生,勢力透頂的人,從來嫌他窮,如今是更要拒之門外了。

  北山回家,怎麼好過活?難道靠吾們朋友過一世麼?」

  瓊秋道:「倘不革職,靜待兩年,仍可進京當差。即不然,且有翰林在身,別人還看重些,可謀個幕府做做。」

  鶼齋笑道:「吾以為倒是革的好。」

  幼標、瓊秋齊道:「你有何見解?」

  鶼齋道:「北山的翰林,我早說是跟沒有一般,當不出頭的。如今倒成了他的名了。」

  幼標道:「名好當飯吃麼?」

  鶼齋道:「不是這樣說。如今葉公好龍的人多,聞知北山之事,必驚為天下奇傑。

  也有暗資助他,也有渴慕之極,要去招致他。他交了這種橫運,倒也未可限量。」

  燕樓點頭道:「這話甚是。但北山總要略除瘋性才好。」

  四人議論一回,就各自散了。

  從此常熟好事的,便謠傳出來,荀彭革職,龔氏查抄,弄得人人疑懼,個個歎息。龔氏也有些風聲鶴唳,但又不能禁止人口,弄得心懷著鬼胎而已。

  如今擱下這邊,再講北山出京的事。且說北山進京的時候,心神焦躁,言語模糊。仲玉見他情形狼狽,便也埋怨幾句。無奈北山總惦念貝小姐,仲玉便痛駡了一頓。到後來說:「你骯肮髒髒活在世,倒不如尋件轟轟烈烈的事,死了吧。」

  這句話倒觸動了他的心,便立刻搬到會館中來。仲玉見他賭氣搬到會館,便也不留,卻時時到會館來看他。北山閉門不納,仲玉在窗外覷時,裡面書卷狼藉,北山正在抄寫什麼。仲玉叫了幾聲,北山不理,仲玉也就回來了。北山做好摺子,謄寫過了,便到翰林院,進衙門來。正見掌院學士徐桐在內,北山便將折匣放在公案上,自己三跪九叩首行過禮,又向徐中堂作一個長揖。徐中堂見了,便厲聲道:「北山,你又要來胡鬧了麼?」

  北山正要答話,徐中堂便叫衙役將北山快些趕出,折匣擲還。

  眾衙役便將北山推的推,拉的拉,北山身無縛雞之力,哪裡禁得住許多如狼如虎的衙役,只聽徐中堂在裡面大罵道:「你這失心瘋的沒臉面小賊。」

  北山回罵道:「你這害國殃民沒心肝的老賊。」

  眾衙役喝了一聲,卻又掩口而笑,將北山推出衙門。

  北山還要奔進去,被車夫勸住,拉上了車回去了。眾衙役便私講道:這個姓荀的,本來有些瘋氣的,如今更厲害了。內中有個年紀略大的說道:「你們知道什麼?還須問我。這姓荀的,去年也在這裡鬧過兩次亂子的。一回上摺子,是說什麼倫貝子有天日之表。一回鬧得更奇,是說要給協辦大學士龔和報仇,還說不殺盡朝臣,屍之國門,不足以謝天下。徐中堂就像今日的樣子趕他出去了。那回他還病體初愈,被我一推,跌了一跤呢。」

  不言眾衙役議論,且說北山回去如何。正是:國步艱難,墮禍自由相國;天閽?晚,能言便算直臣。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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