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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回 定罪案發配幽州地 打擂臺揚名順義村(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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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曉得利害,只要上去耍子。這個童佩之、金國俊,也不是無名之人,潞州府堂上當差,有名的兩個豪傑。叔寶卻與他不是久交,因這場官司,雄信引首,得以識荊一拜。叔寶卻不曾與他比過手段。見他一頭高興要上去耍耍,叔寶卻也奉承道:「賢弟逢場作戲,你要上去,我替你兌五兩銀子。」 叔寶交銀子在櫃上,童佩之上擂臺來打。那擂臺馬頭,是九尺高,有十八層疆剎。才走到半中間,圍繞看的幾千人,一聲喝采,似—— 一風撼倒千竿竹,百萬軍中半夜雷。 把童佩之嚇得骨軟筋酥。 這幾千人,是為許久沒有人上去,今日又有人上去做圓滿,眾人吶喊助他的威。卻不曉得他沒來歷的嚇軟了。卻又不好回來,只得往上走。走便往上走,卻不像先前的本來面目了,做出許多張致來:咬牙切齒,怒目睜眉,揎拳裸袖,綽步撩衣,發狠上前。下邊看的人贊道:「好漢發狠上去了。」 又有識貨的,在後邊道:「這個人不是好漢,是個沒來歷的。」 那人道:「你怎麼知道他沒來歷?」 那人答道:「有來歷的人,再不發狠,扯開拳頭生繃硬靠就打。但是發狠的,就是沒來歷的人。你看豎眉睜眼,跌打時可有一件用得著的麼?」 下邊紛紛議論。 卻說史大奈在擂臺上,三月不曾遇著敵手,傍若無人。見來人腳步囂虛,卻也不在他腔子裡面。獅子大開口,做一個門戶勢子,等候來人。上中下三路,皆不能出其匡郭。童環到擂臺上,見史大奈身軀高大,壓伏不下來,輕身一縱,飛仙踹,雙腳掛麵,落將下來。史大奈用個萬敵推魔勢,將童環腳拿落在擂臺上。童環站下,左手撩陰,右手使個高探馬勢,來伏史大奈。史大奈做個織女穿梭,從右肋上鑽出童環背後,楂住衣服鸞帶,叫道:「我也不打你了,攛下去罷!」 把手一撐,從擂臺上攛將下來。下邊看的一讓,摜了個燕子銜泥,撲通跌了一臉沙灰。正是: 自負強中手,輕同陌上塵。 把一個童佩之,弄得滿面羞慚;一個秦叔寶,急得火星爆散。喝道:「待我上去!」往前就走。 掌櫃的攔住道:「上去要重兌銀子,前邊五兩銀子,已輸絕了。」 叔寶不得工夫,兌取一錠大銀,丟在櫃上道:「這銀子多在這裡,打了下來,與你算罷。」 也不從馬頭上上擂臺,去平地九尺高,一攛就跳上擂臺來,竟奔史大奈。史大奈招架秦瓊,好打: 拽開四平拳,踢起雙飛腳。這一個韜肋劈胸敦,那一個剜心側膽著。這一個青獅張口來,那一個鯉魚跌子躍。這一個餓虎撲食最傷人,那一個蛟龍戲子能兇惡。這一個忙舉觀音掌,那一個急起羅漢腳。長拳架勢自然凶,怎比這回短打多掠削。二人相持數十回,不分勝敗與強弱。 也不像兩個人打,就如一對猛虎爭餐,擂臺上滾做一團。 牡丹雖好,全憑綠葉扶持,難道史大奈在順義村,打三個月擂臺,不曾有敵手,孤身就做了這一個好漢?一個山頭一隻虎,也虧了順義村的張公瑾做了主人,就是叔寶有書投他,不曾相會的。今日這個旗帳鼓手,都是張公瑾備辦了,來附和史大奈的。張公瑾此時在靈官廟擺三席酒,本村中邀了個會本領少年豪傑白顯道,來陪史大奈吃賀喜酒。故此將鼓手先叫來,在廟裡伺候。打完了擂臺,好吹打安度飲酒。張公瑾與白顯道二人是酒友,等不得安席吃正經酒,先叫廚下的庖人取幾樣果菜,在大殿滴水簷前,用矮桌低凳,拿壇冷酒,先在那裡試酒。 且嘗個清聖濁賢,不管他你勝我負。 張公瑾道:「只要熬過今日,這一兩個時候,史朋友事便完了。」 白顯道道:「三個月沒尋得一個對手出來,哪爭在這一時?平日打出了,嚇慌了人,那個還敢來?」 正說時,兩個後生慌慌的走將進來道:「二位老爹,史老爹官星也還不現。」 公瑾道:「今日做圓滿,怎麼說這話?」 來人道:「擂臺上史爺,倒先把一個人摜將下來,得了勝。然後跳一個大漢上去,打了三四十合,不分勝敗。小的們擂臺底下傍觀者清,史爺的手腳都亂了,打不過這個人。」 張公瑾道:「有這樣事,可可做圓滿,就遇這個敵手。」 叫:「白賢弟,我們且不要吃酒,朋友的事,不要做得有始無終,大家去看看。」 出得廟來,分開眾人,擂臺底下,看上邊還打哩。打得愁雲怨霧,遮天蓋地: 黑虎金錘降下方,斜行要步鬼神忙。 劈面掌參眉就打,短簇臁擘破撩襠。 張公瑾見打得凶,不好上去,只問底下看的人:「這個豪傑,從那一條路上來的?」 底下看久了的,個個都知道,就指著童佩之、金國俊二人道:「那個鬢角裡有些沙灰的,就是先摜下來的了;那個衣冠整齊的,是不曾上去打的。問這兩個人,就知道上頭打的那個人了。」 張公瑾卻是本方土主,喜孜孜一團和氣,笑溶溶滿面春風,對佩之舉手道:「朋友,上面打擂的是誰?」 童佩之跌惱了,臉上便拂乾淨了,鬢角還有些沙灰,見叔寶打贏了,沒好氣答應人,道:「朋友,你管他閒事怎麼?憑他打罷了。」 公瑾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恐怕是過中朋友,不好挽回。」 金國俊卻不惱,他不曾上去打,元榮無辱,上前來招架道:「朋友,我們也不是沒來歷的人。要打便一個對一個打就是了,不要講打攢盤的話;就是打輸了,這順義村也認得本地方幾個朋友。」 公瑾道:「兄本地方認得何人?」 國俊道:「潞州二賢莊單二哥,有書到順義村,投公瑾張大哥。還不曾到他莊上下書。」 公瑾大笑,笑一個: 千里攜將錦字,對面不識張郎。 白顯道指定公瑾道:「這就是張大哥了。」 國俊道:「元來就是張兄,得罪了。」 公瑾道:「兄是何人?」 國俊道:「小弟是金甲,此位童環。」 公瑾道:「無來是潞州的豪傑,上邊打擂的是何人?」 國俊道:「這就是山東曆城秦叔寶大哥。」 張公瑾搖手大叫:「史賢弟,不要動手!此乃素嘗聞名秦叔寶兄長。」 史大奈與叔寶二人扠住拳。張公瑾挽住童佩之,白顯道拖著金國俊,四人笑上擂臺來。六友相逢,彼此陪罪。公瑾叫道:「底下看打擂的列位,都散了罷,不是外人來比試,乃是自己朋友,訪賢到此的。」 命手下將櫃抬往靈官廟中去,邀叔寶下擂臺,進靈官廟,鋪拜氈頂禮相拜。叫鼓手吹打安席。元是張公瑾、史大奈、白顯道,一個人一席酒的。添了秦叔寶、童佩之、金國俊,兩人合一席,安下坐來。公瑾席上舉手道:「行李在於何處?」 叔寶道:「在街頭上第二家店內。」 公瑾命手下:「將秦爺行李取來,把那櫃裡的原銀返璧于叔寶。」 叔寶就席間打開包裹,取雄信的薦書,送與公瑾拆開觀看:「嗄!元來兄有難在幽州,不打緊,都在小弟身上。這個靈官殿的酒,不過是郊外小酌,與史大哥賀喜,還要屈駕到小莊去坐一坐。」 六個人匆匆幾杯,不能盡歡,公瑾早已吩咐手下,到莊去擺酒。 黃昏時候,邀眾友都到莊上,大廳秉燭焚香。邀叔寶諸友,八拜為交。 情疏同室積戈戟,義洽天涯是弟兄。 執手相期同奮翮,一行征雁倚天橫。 誓同生死,患難扶持。拜罷,擺過酒來。飲到五鼓時候,史大奈也要到帥府回話,白顯道也要相陪,備六騎馬,帶從者十餘人,同叔寶齊進幽州投文。不知如何? ◆總評: 叔寶不肯打擂臺,才是英雄本色。見朋友輸了,發憤上去,不免見獵心喜。若非張公瑾細密周到,安知不又撩下一場事來也。如公瑾者,其為友全交,不減雄信,而精密過之。後來舉龜投地,十分勇決,英豪不可測識如此。 這回形容史大奈上臺施設,與童環高興尋打,秦瓊勇力過人,公瑾委曲周全,六人無心邂逅,絕妙雜劇作料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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