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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回 長安婦人觀燈步月 宇文公子倚勢宣淫(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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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 香徑蘼蕪滿,蘇台麋鹿遊。清歌妙舞木蘭舟。寥寞有寒流。 紅粉今何在?朱顏不可留。空余月照古長洲。聚散水中漚。 電光石火,人世頗短,而最是朱顏綠發更短。人生七十,中間顏紅鬢綠,能得幾時?就是齊昏侯的步步金蓮,陳後主的後庭玉樹,也只些時,空惹得家亡國破。無奈婦人稍帶一毫顏色,便易撩人,人好色的迷而不悟。 伯當與叔寶、柴嗣昌、齊國遠一班人,看了禦燈樓,東奔西走,時聚時散,也有在茶坊的,也有在酒肆的,也有在戲館看戲的,那裡思量回寓安息,正是: 明月逐人添逸興,暗塵隨馬恣遊遨。 這班高興,且丟下不題。 且說那些長安的婦人,生在富貴之家,衣豐食足,無日不是快樂之時。他眼界又大,外面景致也不大動得他心裡。況且出入車輿,前後簇擁,也不甚輕薄得著。是那小戶人家,巴巴急急過了一年,喜遇著個閑月,見外邊滿街燈火,連陌笙歌,也有跳鬼判的,也有踏高竿的,也有舞翠盤的,也有鬥龍燈的,也有騎駱駝的錚錚鏜鏜,跳跳叫叫,挨挨擠擠,攢攢簇簇,推推擁擁,來來往往,若老若幼,若貴若賤,若僧若道,若村若俊,多少人遊玩。憑你極老成極貞節的婦女,不出他心神蕩漾,一雙腳頭只管向外生了。遇一班好事的親鄰,彼此相邀,有衣服首飾的,妝扮了出來賣俏;沒有的東央西借,要出來走橋步月。張家妹子搭了李店姨婆,趙氏親娘約了錢鋪媽媽,嬉嬉哈哈,如癡似醉,鬱捺不住。若是丈夫少有趑趄,阻當一句,先要變起臉嘴,罵一個頭臭。到底鄰舍親眷,走來打合,原要出去一遭。也有丈夫父兄肯助興的,還要攜男挈女,跟隨在後,大呼小叫,搖擺裝腔,揚揚得意,正是: 誰家見月能閑坐,何處聞燈不看來。 就是婦女也不同:有一種不在行的婦女,塗脂抹粉,紅裙綠襖,打著偏袖,扭著屁股,努著嘴唇,眇著眼睛,趫頭趫腦,惹人批點。但凡那在行的婦女,淺妝淡服,不施脂粉,瀟灑輕盈,不煩做作,斜行側立,隨處有天然波俏;巧言倩笑,動輒有實地風流。那種婦人,又忒煞惹人歆羨。 長安中王孫公子,遊俠少年,鋪眉苫眼,輕嘴薄舌的,都在燈市裡穿來插去,尋香哄氣,追蹤覓影,調情綽趣,忙忙急急,眼皮上做工夫。好像聞香的螞蟻,彩花的蜂蝶,幾曾站得腳住,也何嘗真心看燈。有一個好標緻的婦人,在一所捱擠,就是沒有燈的所在,他們也要故意擠住,摳臀捏手,親嘴摸胸,討他的便宜。還有剪綹的,掇髻的,擄去首飾,傳遞去了,人多得緊,扯那一個討賠。 那些風騷婦女,明知有此種光景,在家坐得不耐煩,又喜歡出來佈施,與少年們摳挖。結識得兩個清標的漢子,也趁此一番機會,就是被人幹打哄,寡稱讚,也好燥脾。回到家裡,刁頓那丈夫,見得外邊多人歆羨,你卻難為我不得的意思。也還要害得這些少年們,回去亂夢顛倒,也有把自家妻子憎厭,對了裡床睡的;也有借自家妻子來摹擬幹事的;也有因了走橋相會,弄出奸謀殺禍的。最不好的風俗,是這走橋看燈一事。 不想有一個孀居的王老娘,不識禍福,不早些睡了,卻領了一個十八歲老大的女兒,小名碗兒,也出去走起橋來。走橋倒不打緊,那曉得惹出一場大是非,卻只爭這老嫗一時高興,攜女觀燈之過。 只為中間少一著,教人錯認滿盤星。 那女兒生得如何,生得來: 腰似三春楊柳,臉如二月桃花。 冰肌玉骨占精華,況在燈間月下。 母子兩人鎖上了門,走出大街看燈。才出門時,便有一班遊蕩子弟,牽歌帶曲,跟隨在後,挨上閃下,瞧著碗兒。一到大街,蜂攢蟻擁,身不由己。不但碗兒驚慌,連王老娘也著忙得沒法了。摳臀摸乳,這些也還弄做小事。不料宇文公子,有多少門下的游棍,在外尋綽,略有三分顏色的,就去報知公子,出來領略。見了王碗兒十分姿色,萬種聘婷,飛報公子得知。公子聞了美女在前,急忙追上。見了碗兒容貌,魂銷魄蕩。報事的又早打聽得止有老婦人同走,公子越道可欺,便去推肩擦背,調戲他。碗兒此時嚇得只是不做聲,走避無路。那王老娘不認得宇文公子,看到不堪處,也只得發起話來。宇文惠及趁此勢頭,便假髮起怒來,道:「這老婦人這等無禮,敢挺撞我!鎖他回去。」 說得一聲,眾家人齊聲答應,轟的一陣,把母女擄到府門。老嫗與碗兒,嚇得冷汗淋身,叫喊不出,就似雲霧裡推去的,雷電裡提去的一般,都麻木了。就是街市上,也有傍觀的,那個不曉得宇文公子向來這樣胡行,敢來攔擋解勸?到得府門,王老娘是用他不著的,將來羈住門房裡。只有碗兒,被這幹人撮過幾個轉灣,過了幾座廳堂,是書房中了,眾人方才住腳。宇文惠及早已來到,宇文惠及把嘴一努,眾家人都退出房外,只剩幾個丫鬟。宇文惠及定睛一看,果是好個女子,雖在驚恐之時,一似: 嬌花著雨偏添媚,弱柳牽風更助妍。 一把抱將過來,便把臉傍將過去親嘴。這時候碗兒是個未經識、未在行的女子,連他不知這叫做甚麼帳兒,忙把臉側開,把手推去。那公子一隻手,又從褲襠邊伸來了。碗兒驚得亂跳,急把手掩,眼淚如注,啼哭起來。怪叫道:「母親快來救我!」 此時王老娘何嘗不叫道:「孩兒你在那裡?還我的孩兒。」 不知隔了幾座樓牆,便叫殺,彼此也不聽得。宇文公子笑嘻嘻,又一把緊抱在懷內,道:「不消叫得了,倒不如從直,若肯貼心從我在此,少不得做個小夫人;若不願情,消停幾日,著人送你還家。如今是染坊鋪出不得白了。」 這女子如何肯聽,兩腳不住亂蹬。公子將手要摸去,去不得,頭不住向臉上撞來。公子將嘴要親去,親不得,延推了一會。自古道:公子性兒,早已惱了。道:「丫鬟推他床上去」。公子將碗兒推出懷內,這些丫鬟一齊笑嘻嘻,將碗兒推在床上。這床不是尋常的床,叫做巫山床,就是公子一個好友,叫做何稠送的,又叫做盡歡床。凡遇著誆劫來良人女子,斷沒口好氣對著公子扭身縮股,腳踢手推,光景都是有的。這床四角俱有機捩,中有錦帶二條,推上床時,撲的一聲,手腳拴定,但憑雨雲。我想人對著一個情意不曾投的婦女,又將他腳手拴住不動,死死的有甚光景,有甚趣興。但這宇文惠及不過是個蠢才,曉甚得趣,只取一時像意而已。正是: 蜂狂只解偷香,那愛名花未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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