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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長葉林響馬自通名 齊州城太守請捕盜(2)


  斛刺史將薛亮喝罵一場,做一角文書,申總理東都營造楊越公,道:「已經措銀三千兩起解,行至齊州長葉林,因該州不行防送,致遭響馬劫去,乞著該州擒緝賠償。」

  一面移文齊州,要他根緝陳達、尤金並銀兩。薛亮羈候,俟東都都回文區處。彼此並肩衙門,那劉刺史也丟開不在心上。

  不期過得數日,楊越公文轉,道:「大工緊急,一月之內,如拿不著,該州先行措銀賠償。三月之內如賊人未獲,刺史停俸,巡捕員役重處。薛亮革職為民,盧方優恤。」

  這番青州斛刺史回卸了擔子,卻把來推在齊州劉刺史身上。這劉刺史便急躁起來,道:「三千兩銀子,非同小可,如何賠得起?若要科派在小民身上,才派得三千兩起解,如何又派?若說地方失於救護,捕官失於覺察,要他賠償,一發體恤下情,也賠不來。若說庫中無礙銀兩,一個官升任收拾一番,如何有得存留與我。若要我賠,是些微錢糧的等頭火耗,詞訟的罰贖,再有百姓舊欠錢糧,已征未經報解,因新君即位赦免,卻都是自己落包裡銀子,怎與強盜賠償,終不然我在這裡替強盜做官。我如今只把捕盜狠比,他比不過,定行緝出這幹劫賊。若是大夥積盜,起出贓來,還不止三千銀子。若是貧窮烏合之賊,料行花費不多,就賠也有限。」

  一坐堂便叫原領批廣捕捕盜都頭樊虎,副都頭唐萬仞,道:「這幹響馬,既有名字,可以挨查,怎麼數月並無消息?這明系你等與他烹分這項錢糧,故此不有我緝結。」

  樊虎道:「老爺!從來再無強盜大膽,敢於通名的。明是故說詭名,將人炫惑,所以小的遍處捱緝,並無蹤跡。」

  劉知府道:「縱是詭名,豈有劫去三千銀子已經數月,並沒個影響。不是得財玩寇,也是怠惰不肯用心,不打你也不上緊。」

  初次把樊虎、唐萬仞打了十五,限三日一比,以後一概三十板,都打得皮開肉綻,鮮血迸流。這些人有比較的事在身上,正是歡娛嫌夜短,寂寞恨更長。偏生日子又過得快,才打了比較,明日又該比較了,卻都在樊虎家中燒齊心紙,吃協力酒,計較個主意。明日進府比較,好回話轉限免打,卻就計較出是非來。

  他這三個為頭的在一處坐,那五十名人條桌上坐,又在一邊,樊虎對唐萬仞道:「賢弟,我們枉受官刑,我想起個主意來。秦大哥在本州捕盜多年,方情遠達,就不認得陳達,也認得尤金。目今在來總管標下為官,前日奉差回來,有多少東西。明日進州稟官:見得 本州有舊捕盜秦瓊,在州捕盜多年,深知賊人行徑,見充總管來爺標下旗牌,望老爺討回秦瓊,響馬陳達、尤金便有下落。討得下來,我們也就造化了,討不下來,也搪得明日一限。」

  這樊虎二人,與叔寶卻都是通家厚友,還是這等從長商議。那五十個土兵,都是小人兒,聽得這句話,都七七察察亂嚷起來:「這樣好話,瞞著我們講,明日進州,太爺見得本衙門元有捕盜秦瓊,在 本州捕盜多年,深知賊人巢穴,得受響馬常例,有錢買閑,謀幹在來爺標下為官,雖是旗牌官,遮掩身體,響馬的常例,還送在秦瓊家門上。今日有秦瓊,明日就有陳達、尤金。老爺若不做主,就把小的們打死,也找不出個賊人來。」

  捕盜樊虎說:「列位,不要在我家裡嚷,明日進衙門稟官就是。」

  各散去訖。

  明早州前會齊,人進儀門,將儀門就關了。樊虎拿批上月臺來轉限,眾人都跪在丹墀下面。經承的吏,將批接上公座,劉刺史舉筆在手,問樊虎:「這響馬曾有蹤跡麼?」

  樊虎道:「老爺,蹤跡全無。」

  刺史把筆就放下了,叫用刑的,拿下去打。一聲吶喊,執刑的都上來奔樊虎。這些用刑的人都是樊建威一班豪傑,雇募在府應役,來扯他時,樊虎道:「不要亂扯!小的還有一事稟上老爺。」

  刺史道:「有什麼事?」

  樊虎道:「本州府有個秦瓊,元是本衙門捕盜,如今現在總管來節度老爺標下為官。他捕盜多年,地方大盜積窩,他還知得些蹤影,望老爺到來爺府中,將秦瓊討回,那陳達、尤金,定有下落。」

  刺史還不曾答應允與不允,那五十多人上月臺亂叫打滾:「老爺做主,討回秦瓊。這秦瓊因受響馬常例買閑,在來爺節度府中為官,老爺若不做主討回秦瓊,倒比捕盜,老爺就打死小的們也無濟於事。」

  劉刺史見眾人異口一詞,只得舉筆轉限免比,出府伺候。

  不說眾人躲過一限,卻說秦叔寶自長安回家,常想起當日雖然是個義舉,卻是打死得宇文惠及,也無濟於那女子。倘若當日出不得京來,把一個性命,幹幹的償了宇文惠及,一個蓋世英雄也只如此了局,撇下老母嬌妻,誰為看管?也只算得個莽,算不得個俠。就是聶政,他親在不肯以身許人,總之搭得伏伴不妥,便把李藥師言語都忘了。以此在家也只收斂。

  這日只見正在府中立班,外邊報本州劉刺史相見。來總管命請進。兩下相見了,也敘了幾句寒溫。劉刺史便開言:「上年因東都起建宮殿,山東各州都有協濟銀兩;不料青州一行三千兩錢糧,行至 本州長葉林被劫,那強盜還自通名,叫甚陳達、尤金。青州申文東都,那督理的僕射楊越公,他移文將下官停俸,著令一月內賠償前銀,並要這一干強賊,如遲還要加罪。已曾差人緝拿,並無消息。據眾捕稟稱,原有都頭秦瓊,今在貴府做旗牌,他極會捕賊,意思暫從老大人處借去,捉拿此賊,以了此局。」

  來總管把秦瓊一看,對劉刺史道:「那長大的便是秦瓊,這人極有才幹,下官要不時差遣,怎又好兼州中事?」

  秦叔寶也就跪下道:「旗牌在府,原要伺候老爺不時差委,捕盜原有樊虎一干,怎叫旗牌代他。」

  來總管道:「正是,還著該州捕盜根緝才是。」

  劉刺史見秦瓊推諉,來總管不從,心中也老大不快,道:「下官也只要拿得賊人,免於賠償罷了,豈苦苦要這秦瓊。但各捕人稟稱秦瓊原是捕盜,平日慣收受響馬常例,謀充在老大人軍前為官,還要到上司及東都告狀。下官以為不若等他協同一齊捕盜,若僥倖拿著,也是一功;若或推辭,怕這幹人在行台及東都告下狀來,那時秦瓊要推也推不得了。」

  來總管聽說了,便叫:「我卻有處。秦瓊過來,據劉刺史說你得受響馬常例,難道果有此事?這也不過激勵你成功,就是捕盜,也是國家的正事,不要在此推調,你就跟那劉刺史去罷。」

  叔寶見本官不做主,就沒把臂了。又見劉太守怒目睜睜,就改口道:「老爺吩咐,劉爺要旗牌去,怎敢不去。只是旗牌力量。與樊虎一干差不多,怕了不事來,反代他們受禍。」

  來總管道:「他這一干捕盜要你,他也畢竟知你本事了得。你且去,我這廂有事,還要來取你。」

  秦瓊只得隨了劉刺史出來。出府時,唐萬仞連明都在府外接住道:「秦大哥,沒奈何纏到你身上來。兄的義氣深重,決不肯親自去拿,露個風聲在小弟耳內,我們捨死忘生的去,也說不得了。」

  叔寶道:「賢弟,我果然不知什麼陳達、尤金。」

  挨挨擠擠到了府前。叔寶換了平常的衣服,進府公堂跪下。劉刺史以好言寬慰秦瓊:「秦瓊,你比不得別的捕盜人員,你卻是個有前程的人,素常也能事。就是今日我討你下來,也出於無奈。你若果然拿了這兩個通名的賊寇,我這個衙門中除賞錢外,別有許多看顧你的去處,就是你那本官來爺,自然加獎。這個批上,我就即用你的名字了。」

  叔寶同眾友出府燒紙,齊心捕緝,此事蹤跡全無。三日進府轉限,看來總管衙門分上,還不好就打。秦瓊到第二第三限,秦瓊也受無妄之災了。畢竟不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總評:

  程咬金雖做響馬,觀其臨去通名,其氣象畢竟不同,真乃晉時祖士雅、戴若思一流人,但知節之氣略粗耳。(原評)

  通名自是粗率處,非豪傑也。此段光景,視據胡床自若者何似哉。就個中評是非,原是向癡人行說夢。若論作者描神寫照之妙,知節之真英雄,全在信尤達不疑,遇叔寶不隱,故卒能委身真主,以功名善終,論戴若思事業,則知節勝之。至祖士雅,則又屬殊絕人物。天不祚晉,功業不終。惟靖康宗留守,庶可比肩,知節非其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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