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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王薄倡眾亂山東 須陀一日破四賊(1)


  詩曰:

  白狼千里插旌旗,疲敝中原事遠夷。
  苦役無民耕草野,乘虛有盜起潢池。
  憑山猛類向隅虎,嘯澤凶同當路蛇。
  勒石燕山竟何似?卻教百姓困流離。

  我朝陳眉公道:「勤王之師,不可輕易,恐他易聚而難散,必變為盜賊。」

  蓋因如今的兵,不似古時兵,就在農夫中間,都是招來的游手遊食之徒。不然,不是大豪傑大忠義人,如何肯捨身家,萬里橫戈?所以遇著不善撫馭的,不曾出兵,先是逃了。有大兵必有大役,這些搬運糧餉器械的民夫,當值不過的也思躲避。這兩項人,逃躲到何處去?何處資生?不到為盜賊不了。有了些人開端,又有一項略有些智略才勇的,就思乘機圖事,這亂就不可止也。這幹人所謂圖天下不足,亂天下有餘。他當日原散在四方,你卻聚他一處,使他作亂。

  隋帝只為征遼,把江、淮、川、陝這幹亡命之徒,都聚集在山東、河北地面。又加搬運糧餉器械,到登、萊、涿郡的人夫,交納不得,與回家不得的,初時逃軍逃民,都躲在山澤中,還怕人去搜捉他。到了日久,日聚得多,千百成群,他便不怕事。推出幾個了得的做頭,便來邀截過往行商以為衣食。漸漸到行商知覺,不敢過往,不得不在鄉村小試行道。這些府州縣官,知他是亡命之徒,若去擒拿,拿得倒罷了,拿不倒激出事來,小則罷官,大則喪命。不若且挨過,丟開不敢下手,任他胡行。所以附近窮民,見做強盜的,有吃有用,沒人惹他,也便入他夥內,勢自日大了。

  小民非好亂,守令自無良。
  單騎詘群盜,令我思張綱。

  首先一個起事的,姓王名薄,本貫鄒平人氏。生得長身白麵,鳳目虯須,少年也讀些詩書,略識文理。擁眾據住長白山,就山勢築了營壘,自稱為知世郎,自撰一個叫做《無向遼東浪死歌》。

  莫向遼東去,迢迢去路長。
  老親倚閭望,少婦守空房。
  有田不得耕,有事誰相將。
  一去不知何日返,日上龍堆憶故鄉。

  又

  莫向遼東去,從來行路難。
  長河渡無舟,高山接雲端。
  清霜衣苦薄,大雪骨欲剜。
  日落寒山行不息,蔭冰臥雨摧心肝。

  又

  莫向遼東去,夷兵似虎豺。
  長劍碎我身,利鏃穿我腮。
  性命只須臾,節俠誰悲哀。
  功成大將受上賞,我獨何為死蒿萊!

  漢時楚歌吹散,這個歌卻吹聚,不半年有眾數萬,他把濟北郡所轄盧縣、范縣、陽谷、東阿、平陰、長清、濟北、壽張、肥城,這各縣分,不分附郭遠方,剽掠一空。金帛糧米,年少婦女,都搶入寨中。

  此後平原有個劉霸道,他家原是仕宦人家,住在豆子航地面,前帶大河,北臨大海,乃形勝地方。他為人喜的是濟弱扶傾,散財結客。只因平原知縣,知他家事富厚,坐他出牛車五十輛往遼東,詐了他二百金,不與全免。又送一個妾,之兄要他一百,方除。霸道不聽,他就申呈上司,道他有誤軍機,要行處斬。劉霸道惱了,就作起反來。家中有的是銀米,所以招徠群盜,有眾十余萬。聲言要拿知縣祭旗。知縣急了,出了角病重,乞賜回籍。調理文書,把印交與縣丞,自己與家眷逃去了。

  無才定亂偏生亂,一煞貪婪起禍芽。
  事急惟知逃一死,卻教郡邑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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