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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潤甫巧說裴仁基 世績智取黎陽倉(1)


  詩曰:

  林扼風怒號,石阻浪飛湧。
  壯夫困牽挈,氣激若雷動。
  名節那足顧,將成匹夫勇。
  嗟使忠貞徒,背國不旋踵。
  達人每見機,寬大以容眾。
  縛虎有奇術,豢狙多妙用。
  參苓備藥籠,亦不棄雞壅。
  為國惜賢才,千古大堪誦。

  豪傑之士,我要駕馭他,不是才足以服他,便是術足以制他。有漢高祖手段,便可濯足見英布。若不是有手段的,便是駕劣馬,韁繩寬不得,緊不得,打得緊,不跳就跑,反或受其蹄齧。但人多不知,多惹其禍。

  隋國不但宇文述逼走了叔寶這個英雄,還又有一個逼走了一員名將——隋河南討捕大使裴仁基。他河東聞喜人氏。他智勇絕倫,又有一個兒子裴行儼,是個萬人之敵。只是處在隋時節,遇著這幹都是豪傑,不能成功。也曾破有幾個賊寇,得他金帛,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盡將來賞與部下,並不曾將來分毫入己。奈是有個監軍禦史蕭懷靜,倚持自己是皇后宗族,是個文官,輕薄武臣。見他頻頻賞賜,不由他做主,心中不平。常道:「朝廷差將軍出來破賊,只是為這幾個健兒富足麼?耗費的是朝廷錢糧,得來將歸軍士囊橐。將軍怎只顧部下,不顧聖上?」

  仁基見他如此,只得時時將得來寶玩進潤。奈何終不滿意,又道:「我去尋他事,他怕我送來。」

  越來尋事,仁基甚是不堪。這回又因他與劉仁恭相約,夾攻李密,失期不至。說他遛逗,要寫本去劾他。這也不過是個詐局。仁基無可奈何,也送銀萬兩去求他。他道:「討賊的各處將官,如董純、魚俱羅,都因畏縮處斬。你要免一死,少也得三五萬金。」

  做腔不受。仁基甚是憂惶。不料他部下有人背畔,降在賈潤甫名下,說這緣故。潤甫道是有隙可圖,進營密啟李密道:「裴仁基屯兵百花穀,深溝高壘,似乎不敢來戰。但他屯在我軍之後,我若進攻,還恐他掩襲倉城,牽我內顧,終為心腹之憂。今聞他與蕭禦史有釁,潤甫曾與他有一面之交,意欲往調三寸之舌,說他來降。不惟得一驍將,又且不憂內顧。」

  李密道:「如此甚好,但須見機審勢。」

  賈潤甫道:「這不須吩咐。」

  正是:

  只憑口是懸河,那怕心如鐵石。

  將身打扮做一個東都差官,帶了兩個從人,竟往裴仁基軍中來。道:「東都越王,差秘書監賈爺來。」

  裴仁基道:「這一定越王差來責我不進兵了。」

  慌忙出迎,至中軍坐下。裴仁基早已認得,道:「賈兄何時任此職事,不知越王有何令旨?」

  賈潤甫道:「越王有密旨,事關軍機,諸人退下。」

  從人都到帳下站立。賈潤甫移坐近前,執著裴仁基手道:「小弟非越王令旨,乃傳魏公德意而來。」

  裴仁基聽了,吃了一驚。潤甫道:「裴兄勿驚,小弟也為兄開一生路。隋主失道,屢興大役,耽于遊幸,以致萬民不堪,盜賊蠭起。卻又信任奸佞,排抑忠良。李敏全家,無故被戮。董純、魚俱羅,有功見殺。今兄擁兵在此,外遇強敵,無可成之功;內乏應援,多讒譖之口。杜郵之禍,恐在目前。今魏公虛懷大度,禮士下賢,始破須陀,複克回洛。四方之民日至,遠近之盜皆歸。東都有累卵之危,將軍亦難支欲傾之廈。不若令軍歸附,既全身家,更建功名。英、彭裂土,竇融分符,所必至也。倘少遲回,恐難脫讒邪之害。」

  土仁基道:「我世代忠良,豈可躬為叛逆!且蕭禦史在此,動為所制,不敢妄為。」

  潤甫道:「裴兄!你今坐待誅殺,身被失機誤國之名,亦為祖宗玷辱,何如改圖?周齊之畔將,乃隋國之忠臣,忠良亦何嘗之有?若說蕭禦史,足下畏隋主,非畏蕭禦史也。今既不有隋主,何懼蕭禦史。若他不知機,棲上之雞,只須足下一刀可了。」

  仁基正在疑懼之際,聽他一篇利害,早已為他聳動。

  利害分明鼓掌中,將軍俯首入牢籠。
  蒯通無計籠韓信,應是當年術未工。

  仁基當下留住潤甫在中軍宴飲,就與兒子行儼計議。行儼道:「蕭禦史憑藉後族,將父親百般構陷、掯詐,正恐禍在不測。今聞魏公好賢禮士,各路歸順,俱得高爵大祿,自統本部,不相牽制。今既來招,便宜允從,豈可拘此小節,俯仰此賊臣。」

  宴罷,便傳令三軍道:「奉越王令旨,入援東都,可拔寨在虎牢地面屯紮。」

  正要脫離蕭禦史,與李密相近。正待起兵,報:「蕭禦史到。」

  仁基出迎,潤甫與行儼,已是定下計策了。這蕭禦史似:

  屠人已操刀,圈豕猶狂吼。

  禦史抬入中軍,下了轎道:「聞東都有差官來,怎不相見?今日移兵,何以不令我知?」

  仁基道:「奉有越王令旨。」

  蕭禦史道:「請令旨看。」

  只見賈潤甫自帳後緩步而來,行儼與數家丁相隨,道:「有密旨,止可與禦史看。」

  諸人退避,把他從人叱出,便向蕭禦史道:「蕭先生,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今裴大人退則先生譖他逗遛,進則又行牽制,這是忌功嫉成了。」

  蕭禦史道:「我奉聖旨監軍,進退俱該預聞。汝何小宮,敢爾唐突!」

  潤甫一笑。只見行儼向前道:「我父子苦爭惡戰,每遭譖害。今實舉兵歸魏,不受你制。」

  蕭禦史見不是頭,忙叫左右時,已被行儼拔腰中劍,砍倒在地,梟了首級。

  堪嗟棲上雞,不免牛刀割。

  一手仗劍,一手提懷靜頭,到帳前道:「蕭懷靜妒功嫉能,妄奏我父子以賞犒固結軍心,潛行反叛。今已斬首,全軍歸附魏公。有不從者,以此為例。」

  懷靜文官,沒人羽翼。況又平日阻仁基賞犒,軍心不附,所以沒個惜他的。都一齊道:「願隨老爺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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