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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羽翼孤鄭王面縛 交情深叔寶割股(2)


  行了這些恩典,秦王道:「段達隋國大臣,卻助世充篡位弒君。朱粲殘殺不辜,殺唐使命。楊公卿、郭士衡、單雄信、張童兒、郭善才一干,都黨惡害民,法宜斬首。傳令差人拿捉,在市曹取決。」

  此時單雄信,他意原不欲降唐,但一時要殺出他處去,去也不能。卻又想起在魏宣武陵時,幾乎把秦王刺死,心裡也不安。待去望叔寶、知節、世績,又道:「當日叔寶、知節要我投唐,我決意不從,投了鄭國。他三人後邊棄鄭而去,做了唐朝佐命,我卻做亡國之臣,何面目相見?」

  自悶坐在家裡。倒是叔寶三人,約了來見。始初猶自託病,因他三人苦苦要見,才肯出來一見。單雄信道:「一別以後,便是雲泥之隔。三兄都作了佐命元勳,我如今是亡國俘虜,死生在旦夕,怎肯來看我?」

  李世績道:「單二哥,怎說這話?我們一干兄弟,原擬患難相從,生死與共。不意魏公、伯當先亡,其餘散在四方,止我數人。昔為兩國,今作一家,豈有不相看之理?況且以兄才力,若為唐建功,安知不是佐命之人?」

  三個人送了些禮物,正在敘說別後事情,只見外邊報:「秦王令旨:差旗牌來抓拿單將軍。」

  單雄信道:「三兄何如?我道必不能容。我也是不怕死的,只家中妻子,累三兄看管。」

  世績道:「不妨,有我三人在此。」

  叫旗牌官進來。旗牌見了三位,叔寶道:「單爺是我三人生死之交,我等自行保奏,不得動手。」

  正是:

  憑他舌劍唇槍,要脫天羅地網。

  旗牌道:「三位爺講,旗牌豈敢不從。只是奉有令旨捉拿,豈敢有違。旗牌有一計:旗牌若與單爺先去,怕三位爺一時進見不迭,不能相救。如今讓三位爺先行,去見大王,旗牌也不敢綁縛,只伴著單爺問到宮中。若三位爺講聽罷了,旗牌敢不做情。」

  知節連聲道:「有理。」

  只是單雄信道:「三位兄弟,想我已犯了死著了,怕三個兄弟也了不事來了。」

  秦叔寶道:「好歹在我三兄弟身上,畢竟要救二哥性命。」

  三個跳上馬,飛奔宮門,要見秦王。秦王令進相見。三個參拜已了,叔寶道:「末將啟大王:鄭將單雄信,武勇出秦瓊上,盡堪驅使。前日不度天命,在宣武陵有犯大駕。今蒙擒拿,末將三人俱與他有生死之交,立誓患難相救,只得懇求大王,開與生路,使他與末將等一齊報效。」

  秦王道:「前日宣武陵之事,臣各為主,我也不責備他。但此人心懷反復,輕於去就。今雖投伏,後必叛亂,不得不除。」

  程知節道:「大王若疑他有異心,小將三人,願將三家家口保他。他如謀反,一起連坐。」

  秦王道:「軍令已出,不可有違。」

  李世績道:「大王招降納叛,如小將輩俱自異國,得備左右。今日殺雄信,誰複有來降者?且春生秋殺,俱是大王,可殺則殺,可生則生,何必拘執。」

  秦王道:「雄信必不為我用,斷不可留。猛虎在柙,不為驅除,待其咆哮,悔亦何益?」

  三將叩頭哀求:「願納還三人官誥,以贖其死。」

  叔寶涕泣如雨,願以身代死。秦王心中不說出,終久為宣武陵之事,不快在心。道:「三將軍所請,終是私情。我這國法,在所不廢。」

  固執不聽。

  誅降固非策,亂源所當塞。
  肯學婦人仁,釀禍不可測。

  秦王傳旨:「段達等都驅到洛水之上斬首號令。」

  三將只得叩頭,請得收葬他屍首。秦王准了,還因他三人哀求,道:「叛人妻子,俱流嶺外。今因三將軍之故,特免流徙。」

  三人謝了出宮。旗牌已傳出令旗,單雄信都已綁了。正待起身,叔寶三人見了,淚眼交流道:「兄弟非不再三哀求,爭奈秦王不聽,止免得家口流徙。」

  雄信道:「我料你也了不我事來,丈夫自從軍來,便在一刀一槍中做事業,免不得斷頭截頸,這也何足惜。」

  就隨眾人同到洛水之上,都有妻子部曲來送的,只有朱粲向來吃人,自到洛陽,每日早晚在他衙門前過的,順便也抓兩個人進去吃,手王世充也禁他不下,這日被害的妻子也來送他,口裡啼哭,手裡瓦片石塊亂打,先打一個小死,路上也處處成堆。雄信妻子來送,世績、叔寶知節三人都到殺場上。雄信教妻子過來,見了三個叔叔。眾人哭做一團,雄信半點眼淚也沒有,道:「不要作此兒女態,只管我兒女就是了。」

  叔寶三人抱了雄信大哭,叫從人拿過一把刀,一個火盆,三人輪流把自己股上肉割下來,炙在火上熟了,遞與雄信吃,道:「兄弟們誓同生死,今日不能相從,倘異日食言,不能照顧你妻子,當如此肉,為人炮炙、屠割。」

  雄信也將來吃了不辭。延至午時,一邊起鼓,叔寶三人只好痛哭,也留人不住,一齊砍了。可憐這一干:

  才庸唯賣國,恃勇逆天心。
  勢敗難逃死,屍橫洛水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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