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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俊達有心結好漢 咬金學斧鬧中宵(1)


  程咬金回到家中,程母認是咬金,母子抱頭大哭一場。然後程母說道:「兒呵!自從你打死捕人,問成死罪,下在獄中三年,我做娘的十分苦楚。欲要來看看你,那牢頭禁子如狼似虎,沒有銀錢把他,那肯放我進監?因此做娘的日不能安,夜不能睡,逐日與人做些針黹,方得度命。如今不知我兒因何得放回家?」

  咬金道:「母親的苦楚,孩兒也盡知道,如今換了皇帝,大赦天下,不管大小罪犯,一齊赦了,故此孩兒遇赦回來。」

  程母聞言大喜,咬金道:「母親,我餓得很了,有飯拿來我吃。」

  程母道:「說也可憐,自從你入牢之後,做娘的指頭上做來,每日只吃三頓粥,口內省下來,餘有五升米,在床下小缸內,你自去取出來煮飯吃吧!」

  咬金聽說,就把米取出來洗好了,放在釜裡煮飯,等得熟了,吃一個不住。待吃了個光,還只得半飽。程母道:「看你,如此吃法,若不掙些銀錢,如何過得日子。」

  咬金道:「母親,這也不難,快些拿銀子出來,待我再去販賣私鹽,就有飯吃了。」

  程母道:「我那裡有銀子?就是銅錢也沒何,你不要想差了。」

  咬金道:「既沒有銀子,當頭是有的,快拿出來,待孩兒去當來做本錢。」

  程母道:「我有一條舊布裙子,你拿去當幾十個銅錢吧。不要販私鹽,買些竹子回來,待我做幾個柴扒,拿去賣賣,也可將就度日。」

  咬金道:「母親說得是。」

  當下程母取出裙子,咬金接了,出門竟奔斑鳩鎮上來。那市上的人,見了都吃驚道:「不好了!這個大蟲又出來了!」

  有受過他氣的,連忙閉門不出。咬金來到當鋪。大叫道:「當銀子的來了!走開!走開!」

  把那些贖當的人一齊推倒,都跌在兩邊。他便將這條布裙,望櫃上一拋,把手一搭,騰的跳上櫃檯坐了,大喝道:「快當與我!」

  當內大小朝奉,齊吃了一驚。內中一個認得他是程老虎,連忙說道:「呵呀!我道是誰,原來是程大爺。恭喜!賀喜!遇赦出來了!小可尚未來作賀,不知程大爺要當多少?」

  咬金道:「要與一兩銀子。」

  朝奉連忙打開一看,卻是一條布裙,又是舊的。若是新的,所值有限,那裡當得一兩銀子?心中想道:「不當與他,打起來非同小可,若當與他,今日也來,明日也來,那如何使得?倒不如做個人情吧!」

  主意已定,就稱了一兩銀子,雙手捧過來,說道:「程大爺,恭喜出來,小可不曾奉賀。今有白銀一兩,送與程大爺作貿禮,裙子斷不敢收。」

  咬金笑道:「你這人倒也知趣。」說著,接了銀子,拿了布裙,跳下櫃來,也不作謝,竟出當門,到竹行內來。

  那竹行的主人名喚王小二,向日與咬金賭銀錢,為咬金所打,正立在門首觀看,遠遠望見咬金走來,連忙背轉身朝裡面看,假意說道:「你們這班人,吃了飯不要做生活,把這些竹了放齊了。」

  話還未完,咬金一見,奔至後邊,登的一腿,將王小二踢倒。

  王小二連忙爬起來說話:「是那個?為甚的踢我一交?」

  咬金又打了一掌,罵道:「入娘賊,你不識得我程大爺麼?快送幾十枝竹子與我,我便饒你。」

  王小二道:「我怎麼不認得你?實是方才不曾見你,你休冤屈了人,白白踢我一交,打我一掌。要竹子自去拿便了,拿得動,竟拿兩排去。」

  咬金笑道:「你這入娘賊,欺我程大爺拿不動麼?竟叫我拿兩排去,我就拿兩排與你看!」

  當下咬金將銀子含在口內,布裙拴在腰間,走至河邊,把一排竹子一提,將索子背在肩上。又提了一排,雙手扯住,飛跑去了。驚得王小二目定口呆,眼巴巴看他把三十枝毛竹拖去了,又不敢上前扯住他,只得忍耐。

  再說程咬金拽了這兩排毛竹,奔至自家門首放下,口中取出銀子來,搦在手內。程母看見,又驚又喜說:「我兒,這許多竹子,又有銀子,是那裡來的?」

  咬金道:「孩兒拿了裙子,到當鋪去當。那朝奉是認得的,道我遇赦放出。送我一兩銀子作賀,不收當頭。這竹子是一個朋友送與我做本錢的。」

  程母聞言大喜道:「你今再去買一把小竹刀來,待我連夜做些柴扒起來,明日清早,好與你拿到市上去賣。」

  咬金即將這一兩銀子,去買一把刀,一擔柴,幾斗米,稱了些肉,沽了些酒,回到家中,燒煮起來,吃個醉飽。程母削起竹來,叫咬金去睡。咬金道:「母親辛苦,孩兒怎生睡得?」

  便陪他母親直到四更,做成了十個柴扒,方才去睡。未到天明,程母起來,煮好了飯,叫咬金起來吃了,咬金問道:「母親,這個柴扒,要賣多少價錢一個?」

  程母道:「每個扒,要討五分,三分就好賣了。」

  咬金答應,背了柴扒,一直往市鎮上來。

  到了市中,兩邊開店的人見了他,都收店關門。咬金放下扒兒,等人來買。不想鎮上這些人,都知道他厲害,誰敢來買?就要買的,看見他也躲避開去。咬金直等到下午,不見人來買,心中一想:「要等一個體面人來,扯住他買,不怕他不買。」主意已定,又等了一回,再不見個人影,肚中饑餓,思道:「且去酒店內,吃他一頓,再作計較。」

  背了柴扒,要往酒店裡去,眾店看見,各各緊閉。直到市梢盡頭,卻有一所村酒店,原來那店中老兒老婆兩個,是別處新移來居住的。這情形他們那裡知道?一見咬金走進店來,便問道:「官人要吃酒麼?」

  咬金道:「是。」

  放下柴扒,向一處座頭坐了。那婆子連忙暖起酒來,老兒切了一盤牛肉,並碗筋,拿到咬金面前,婆子送酒過來,咬金放開大嘴,只顧吃,不一時,把一壺酒,一盤肉,吃得罄盡。抹抹嘴,取了柴扒,往外便走。老兒道:「官人吃了酒,酒錢呢?」

  咬金道:「今日不曾帶來,明日還你吧!」

  老兒趕出來,一聲喊,一把扯住,將他舊布衫扯破。咬金大怒,拋下柴扒,回身打下一掌,把老兒打得一個發昏,跌入店裡去。那老婆大聲叫屈,惹得咬金性發,登的一腳,把鍋灶踢翻,雙手一掀,把架上碗盞物件,一齊打碎。老兒老婆見不是路,奔上樓去,將扶梯扯了上去,大叫:「地方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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