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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建威冒雪訪良朋 雄信揮金全義友(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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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寶便把從前之事說了一遍。樊虎取出書與叔寶看了。叔寶便欲回山東。單雄信道:「秦大哥,你卻去不得!」 叔寶道:「為何弟去不得?」 雄信道:「兄貴體不算強旺,病未痊癒,若冒這樣雪天回去,恐途中病又復發,難以全令堂老夫人愛子之心。倘兄有不測,使老夫人無靠,反為不孝。」 叔寶聞言,良久道:「如兄所言,事當如何?」 雄信道:「小弟的主意,待雪晴了,欲煩建威兄先回濟南,安慰令堂老夫人。兄卻過了殘年,到來春二月中,卻放長兄回去,一以全兄母子之禮,二則盡弟朋友之情。」 樊虎道:「單二哥之言有理,叔寶兄不可不聽。」 秦瓊允諾。雄信分付擺酒,與樊虎接風。至晚,魏征自回觀去,樊虎卻住在二賢莊上。一連幾日,天色已晴,叔寶寫了回信,將批文一併交付樊虎:「代為稟官,說我病在潞州,待病好回家,自來面稟。」 樊虎說聲:「曉得,這事在我。」 雄信備酒餞行,取出白銀五十兩,潞綢五匹,寄與秦母;另外十兩銀子,潞綢一匹,送與樊虎。樊虎不好推卻,只得受了。別了雄信、叔寶,自回濟南。 你道單雄信為何不放叔寶與樊虎同去?只因意欲厚贈,恐叔寶不受,只得暗地裡卻把他的黃驃馬養得十分雄壯,照著馬的身軀,用細巧匠人打一副鎦金鞍轡,一對踏鐙,卻把三百六十兩銀子,打做一塊整段,做在一條緞被內,枕頭鋪蓋,十分齊備。你想單雄信有多少家私,在朋友面上這般用情?他本是山東、山西、河南、河北、兩川、二廣,天下綠林中一個坐地分贓的頭兒,如有強盜犯出到官,他便來上下使用相救,故此得以家財巨富,揮金如土,卻也在朋友面上十分有義。這些閒話休提。 且說叔寶在二賢莊上過了年,又過了燈節,辭別雄信要行。雄信擺酒餞行,叔寶飲了幾杯,立起身來,雄信分付,將叔寶的黃驃馬牽將出來,卻是鞍鐙俱全,鋪蓋已捎在馬鞍上,雙鐧掛在兩邊。叔寶見了道:「何勞兄長厚賜鞍鐙?」 雄信道:「豈敢!無甚物件相送兄長,少盡小弟一點心耳!」 分付取程儀過來,家丁一盤托過。雄信送與叔寶道:「白銀五十兩,潞綢十匹,權為路費。」 叔寶再三推辭不受,卻不過面情,只得收下了。雄信送出莊門,還欲遠送,叔寶再三辭謝,雄信只得住了。遙見叔寶飛馬而去,望不見了,方才進莊。 單表秦瓊離了二賢莊,已是下午時分,行不上八九十裡,天色將晚了。地名皂角林,卻有一村人家,內有客店。叔寶下馬,店主人來問道:「老爺可在小店安歇麼?」 叔寶道:「正是。可把我的馬好好去槽上加料,取一間房,把我的鋪蓋拿進來,取些酒來,就在房內吃罷。」 當下走堂的把行李送入房內。叔寶到裡邊坐下,擺上酒肴來,叔寶飲酒的話不表。 那走堂的卻來對主人吳廣說道:「這個人有些古怪,馬上的鞍鐙黃澄澄,好似金子,行李又十分沉重,又有兩根鐧,尤其厲害。前日前村失盜,這些捕人快手正在左近緝訪,此人莫非是個響馬強盜?」 吳廣叫聲:「輕口!你可曾打開他的行李麼?」 走堂的說:「這倒不曾。」 吳廣道:「不可洩漏,待我去瞧瞧,再做道理。」 當下吳廣來到房邊,往門縫裡一張,只見叔寶吃完了酒飯,收拾在一邊,卻打開鋪蓋來睡,覺得被內有些沉重,把手一提,撲的一聲,脫出許多磚塊來,燈光照得雪亮。叔寶吃了一驚,取來一看,卻是銀的,將來放在桌上,對著燈想道:「雄信何故不與我明言,暗放在內。」 吳廣一見,連忙出來,叫小二:「不要聲張,果是響馬無疑了,待我去叫捕人來。」 當下吳廣出得門來,正遇著二三十個捕人快手,來他店中吃酒。吳廣道:「列位來得正好,有一個響馬在我店中。」 眾人道:「怎見得他是響馬?」 吳廣道明從前進門之事,眾人就要下手。吳廣道:「你們不可造次,我看這人十分了得,又且兩根鐧甚重,若拿他不住,吃他走了,反為不美。你們可埋伏在外,把索子伏在地下,待我去引他出來,絆倒了他,有何不可?」 眾人點頭,各各埋伏去了。 吳廣卻把斧頭拿在手中,一斧打開了房門,叫聲:「做得好事!」 闖將進來。叔寶正對著銀子思想,忽見有人闖進來,只道是響馬來打劫銀子,立起身來。吳廣早至面前,叔寶把手一隔,叫聲:「不要來!」 吳廣立腳不定,撲地一交,倒撞在風火牆上,把腦子都跌了出來。外邊眾人呐一聲喊,秦瓊取雙鐧在手,躥出房來。兩邊索子拽起,撲通一聲,把叔寶絆倒。眾人一齊動手,叔寶卻在地上亂滾,眾人把兵器往下就打,叔寶把頭抱住,眾人便拿住了,用七八條繩子將叔寶綁了,吊在房內。見吳廣已死在地下,他妻子連夜央人寫了狀子。次日天明,眾捕人取了雙鐧及行李銀子,綁著秦叔寶,帶了吳廣的妻子,投入潞州來。 到府前,蔡建德聽得拿到了一個響馬大盜,即刻升堂。眾捕人上堂跪稟道:「在皂角林拿得一名響馬。」 吳廣的妻子哭告道:「響馬行兇,打死丈夫。」 蔡公問了眾人口詞,喝令把響馬帶進來。答應一聲,把叔寶帶到丹墀。蔡建德看了,吃了一驚,問道:「這就是曆城差人,為何做了響馬?」 秦瓊跪下叫一聲:「青天老爺,小人是曆城縣的差人,並不是響馬。」 蔡建德大喝道:「好大膽的奴才,你既是曆城縣差人,卻是去歲十月內得了回文,到今已是四個月了,難道還不曾回山東,卻在這裡作何勾當?況皂角林又不是往山東去的大路,你明明做了響馬,怎敢在本府跟前巧辯!」 秦瓊在下只叫:「青天老爺,小人去歲十月得了老爺的回文,行不多路,因得了病,在朋友家將養,到今方好,才回山東。這些銀子俱是朋友贈小人的,乞青天爺爺明察。」 蔡建德微微一笑:你那朋友住在哪裡呢?」 秦瓊心下一想,若說出來,恐連累了單雄信。若隨口說個所在,萬一去勾,怎生是好?」 啊呀!青天老爺,這朋友是做客的,如今去了。」 蔡建德雙眉一豎,拍案高聲:「唗!好大膽的奴才!焉有做客的怎麼留你住這幾時,有這許多銀兩贈你?你面上雄健,怎像個有病方好的人?明明是做響馬了。又且行兇打死吳廣,你還敢將將言辯飾麼?」 叔寶無言可答,低頭伏罪。蔡建德差人收了吳廣的屍首,把叔寶一干人發下參軍廳審問明白,定罪施行。參軍孟洪問了口詞,叔寶只是不肯認做響馬。打了四十板,且收監,另日再審。 不料這樁事沸沸揚揚,傳將開去,說曆城縣差人做了響馬,今在皂角林拿了,收在監內。漸漸有些風聲傳到二賢莊。單雄信一聞此言,三十六個牙齒捉對兒廝打,心頭似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兩手如中風麻木,雙腿如鬥敗公雞。打聽得果然是實,連忙進城來尋個下處歇了,卻叫家將備了些酒肴,一徑來到監門口。那單雄信衙門中無有一個不熟的,禁子一見:「啊呀!我道是誰,原來是單二員外。到此何干?」 雄信道:「我有個朋友,前日在皂角林被人拿來,認做大盜,下在牢內,故此特來與他相見。」 禁子見說,連忙開了牢門,引雄信來到一處,只見叔寶用木栲栲在那裡。雄信一見,抱頭大哭,只叫得一聲:「叔寶兄,弟害了你了!」 忙令禁子開了木栲。禁子怎敢不依,連忙開了。雄信叫聲:「叔寶兄,小弟本欲助兄,不想反害你受這般苦楚,小弟雖死難辭矣。」 秦瓊把頭搖一搖,叫聲:「單二哥!這是小弟命該如此,豈關兄長之故。單二哥,小哥今日有一言相告,不知兄肯見憐否?」 雄信道:「兄有何見教,弟敢不從命!」 叔寶道:「兄啊!小弟今番料不能再生了,客死他鄉,固不足恨,只可憐家母在山東無人奉養。二哥,弟若死之後,兄寄信與家母,若念朋友之誼,時時照看家母,俺秦瓊在九泉之下,感恩不盡矣。」 雄信聞言,叫聲:「兄,你說哪裡話,不必憂心,權坐牢中,弟自去上下周全,剝輕了罪名,那時便有生機了。」 分付家人擺上酒肴,同叔寶吃了。取出十兩銀子與禁子,雄信分付道:「秦爺在此,早晚須你照看。」 禁子道:「不必員外分付,小人自然服侍秦爺。」 當下雄信別了秦瓊,出了牢門,就去挽一個虞候,在參軍廳蔡府尹處上下用了銀子,端整一張辯狀,雄信認做秦瓊胞弟秦瑤,竟在山西大行台袁天罡衙門告准,辯得秦瓊系曆城縣差人,實因有病,至今方回,所有銀兩,乃朋友王伯當所贈,在皂角林有店主吳廣,誤認響馬,糾合捕快打進房內,誤傷跌死吳廣是實。大行台袁天罡看了辯狀,他陰陽有准,明知左天蓬有難,他是興唐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日後同為一殿之臣,況他災星將滿,何不借此出罪,使他姑侄相逢。但單雄信假冒秦瑤來告辯狀,若不說破他,豈不被他笑我無能。分付帶秦瑤。雄信到大堂跪下,袁天罡叫近案前喝道:「好大膽的單通,誰不曉得你是坐地分贓的強盜頭兒,擅敢冒稱秦瑤來告辯狀?本該將你究罪,姑念力費千金,義全知己,不虧友道,暫且饒你。」 此時雄信唬得渾身冷汗,遍體酥麻,青臉多漲紅了,磕上二三十個響頭,退將出來,心裡還在不住的跳。一面袁大老爺移文,著府發配秦瓊河北冀州燕山羅元帥標下為軍。 那蔡建德太爺接著文書,分付牢中取出秦瓊,當堂發付,上了枷,點了兩名解差。這二人也是本府好漢,一個姓金名甲,字國俊;一個姓童名環,字佩之,與單雄信是好朋友,故此雄信買他二人押解。當下領了文書,帶了叔寶,出得府來。早有雄信接著,同到酒店內來。正是:把臂銜杯斟別酒,牽衣滴淚灑秋風。 不知秦瓊配軍凶吉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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