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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唐天子班師回朝 張土貴欺君正罪(2)


  單言尉遲恭繳過旨意,仁貴侍立在旁,有黃門接了湖廣漢陽荒本一道,奏達天子。朝廷看本,頓發仁慈。說:「湖廣如此大荒,不去救濟,民不能生,恐有變亂之患。」

  便對茂功說:「徐先生,你往湖廣走遭罷。寡人開銷錢糧,周濟子民,招安百姓,要緊之事,非先生不可。」

  徐勣領旨。當日辭駕,離了長安,竟往湖廣救荒而去,此非一日之功。

  當夜駕退回宮,群臣散班。其夜朝廷睡至三更,夢見一尊金身羅漢,到來說:「唐王,你曾許下一願,今日太平安樂,為何不來了償此願?」

  天子夢中驚醒,心中記得,專等五更三點,駕登龍位,文武朝見,三呼已畢,侍立兩旁。天子開言說:「寡人當初即位時,天下通財,鑄國寶不出,曾借湖廣真定府寶慶寺中一尊銅佛,鑄了國寶,通行天下。曾許複得遼邦,班師回朝,重修廟宇,再塑金身,不想今日安享班師,國事忙忙,朕心忘懷此願。幸菩薩有靈,昨宵托夢於朕。今開銷錢糧,鑄此銅佛,其功洪大。尉遲王兄,你與朕往湖廣真定府,一則了願,二則督工監鑄銅佛,完工回朝繳旨。」

  敬德領了旨意,辭駕出午門,帶家將上馬,趁早離了大國長安,竟往湖廣鑄銅佛去了。此言不表。

  如今單言那薛仁貴,俯伏塵埃奏道:「陛下在上,臣有妻柳氏,苦守破窯,候臣衣錦榮歸,夫妻相會。不想自別家鄉,已有一十二年,到今日臣在朝中受享,未知妻在破窯如何度日。望陛下容臣到山西私行察訪,好接來京,同享榮華。」

  天子聽奏,心中歡悅。說道:「薛王兄功勞浩大,朕當加封為平遼王之爵,掌管山西,安享自在,不必在長安隨駕,命卿衣錦還鄉,先回山西。程王兄,你到蜂州龍門縣督工,開銷錢糧,起造平遼王府,完工之日,回朝繳旨。」

  程咬金當殿領了旨意,打點往山西督工造王府。薛仁貴受了王位,心中不勝之喜。三呼萬歲,謝恩已畢,退出午門。其夜安歇公館,一到了次日清晨,端正船隻,百官相送出京。下落舟船,放炮三聲,掌號開船。

  離了大國長安,一路上威風凜凜,號帶飄飄,耽擱數天,已到山西,炮響三聲,泊住號船。合省府州縣大小文武官員,獻腳冊手本,紛紛亂亂,兵馬層層,明盔亮甲,戎裝結束,多在馬頭迎接。仁貴見了,暗想當初三次投軍的時節,人不知鬼不覺,何等苦楚,到今日身為王爵,文武俱迎,何等風光。我欲乘轎上岸,未知妻在破窯度日如何?不免此地改妝,扮做差官模樣,上岸到絳州龍門縣大王莊,私行探聽妻房消息,然後說明,未為晚也。薛仁貴算計已定,傳令大小文武官員盡回衙署理事。只聽一聲答應,紛紛然各自散去,我且不表。

  單言薛仁貴扮了差官,獨自上岸,只帶一名帖身家將,拿了弓箭,靜悄悄往龍門縣來。天色已晚,主僕歇宿招商,過了一宵。明日清晨早起,離了龍門縣,下來數裡,前面相近大王莊,抬眼看時,但見:丁山高隱隱,樹木舊森森。那破窯,依然淒淒慘慘;這世態,原是碌碌庸庸。滿天紫燕,飛飛舞舞;路上行人,聯聯續續。別離十餘載,景況未相更,當年世界雖然在,未曉窯中可是妻。

  仁貴看罷,一路行來,心中疑惑。我多年不在家,必定我夫人被岳父家接去,這窯中不是我家,也未可知,且訪個明白。只聽得前面一群雁鵝飛將起來,忙走上前,抬頭一看,只見丁山腳下,滿地蘆荻,進在那邊,有一個金蓮池。仁貴見了淒然淚下,我十二年前出去,這裡世界依然還在。只見一個小廝,年紀只好十多歲,頭滿面白,鼻直口方,身上穿一件青布短襖,白布褲子,足下穿雙小黑布靴,身長五尺,手中拿條竹箭,在蘆葦中趕起一群雁鵝,在空中飛舞。他向左邊取弓,右手取了竹箭,猶如蠟燭竿子模樣,搭上弓對著飛雁一箭,只聽得呀的一聲,跌將下來,口是閉不攏的。一連數隻,一般如此,名為開口雁。仁貴想:「此子本事高強,與本帥少年一樣,但不知誰家之子。待我收了他,教習武藝,後來必有大用。」

  正要去問,只聽得一聲響,蘆林中一個怪物跳出來,生得可怕:獨角牛頭,口似血盆,牙如利劍,渾身青色,伸出丁耙大的手來拿小廝。仁貴一見大驚,可惜這小廝,不要被怪物吞了去,待我救了。他忙向袋中取箭搭弓,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嗖的一聲,那怪物卻不見了,那箭不左不右,正中小廝咽喉,只聽得呵呀一聲,仰面一交,跌倒塵埃。唬得仁貴一身冷汗,說道:「不好了,無故傷人性命,倘若有人來問,怎生回答他來。自古說: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管什麼平遼王。」

  欲待要走,又想夫人不知下落,等待有人來尋我,多把幾百金子,他自然也就罷了。不言仁貴胸內之事,原來這個怪物,有個來歷的,他卻是蓋蘇文的魂靈青龍星,他與仁貴有不世之仇,見他回來,要索他命,因見仁貴官星盛現,動他不得,使他傷其兒子,欲絕他的後代,也報了一半冤仇。故此竟自避去,此話不講。

  再說雲夢山水簾洞王敖老祖,駕坐蒲團,忽有心血來潮,便掐指一算,知其金童星有難,被白虎星所傷。但他陽壽正長,還要與唐朝幹功立業,還有父子相逢之日。忙喚洞口黑虎速去,將金童星馱來。黑虎領了老祖法旨,駕起仙風,飛到丁山腳下,將小廝馱在背上,一陣大風,就不見了。仁貴看見一隻吊睛白麵黑虎,馱去小廝,到大驚失色,茫然無措。再講黑虎不片時工夫,就到洞口繳令。老祖一看,將咽喉箭杆拔出,取出丹藥敷好箭傷,用仙藥灌入口中,轉入丹田,須臾蘇醒。拜老祖為師,教習槍法,後來征西,父子相會白虎山,誤傷仁貴之命,此是後話慢表。

  再講仁貴歎氣一聲說:「可憐,屍骸又被虎銜去,命該如此。」

  慢騰騰原到窯前,沒門的,是一個竹簾掛的。叫一聲:「有人麼?」

  只見走出一個女子來,年紀不多,只好十二三歲的光景。生得眉清目秀,瓜子臉兒,前發齊眉,後發披肩,青布衫,藍布裙,三寸金蓮,到也清清楚楚,斯斯文文,好一個端嚴女子,口中說道:「我道是哥哥回,原來是一個軍官。」

  問道:「這裡荒野所在,尊官到此怎麼?」

  仁貴說道:「在下自京中下來的,要問姓薛的這裡可是麼?」

  金蓮說:「這裡正是。」

  仁貴就膽大了,連忙要走上來,金蓮說:「尊官且住,待我稟知母親。」

  金蓮說:「母親,外面有一人,說是京中下來的,要尋姓薛的,還是見不見,好回復他?」

  柳金花聽得此言,想丈夫出去投軍,已久沒有信息。想必他京中下來,曉得丈夫消息,也未可知,待我去問他。說:「長官到此,想必我丈夫薛仁貴,有音信回來麼?」

  為何問這一聲?仁貴去後那小姐無日不想,無刻不思,轉身時,虧周青贈的盤費,自己也有些銀子,又有乳母相幫,王茂生時常照管,生下一雙男女,不致十分勞力。今見了仁貴,難道不認得?投軍一別,仁貴才年二十五歲,白麵無須,堂堂一表。今日回家,隔了十三年,海風吹得面孔甚黑,三綹長髯,所以認不得。仁貴見娘子花容月貌,打扮雖然布衣布裙,十分清潔,今見他問,待我試他一試。說道:「大娘,薛官人幾時出去的,幾年不曾回來?」

  金花道:「長官有所未知,自從貞觀五年,同周青出去投軍,至今並無下落。」

  仁貴說:「你丈夫姓甚名誰?為何出去許多年,沒有信麼?」

  金花道:「我丈夫姓薛名禮,字仁貴。極有勇力,戰法精通,箭無虛發。」

  仁貴欲要相認,未必他心潔否,正是:欲知別後松筠操,可與梅花一樣堅。

  畢竟不知怎生相認夫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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