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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石敬瑭反下三關(1)


  當日,廢帝被張後花言巧語,冒奏一遍,心中大怒,便遣宮娥,去宣公主到來,不由分訴,實時送入冷宮,監禁一月,受了無限苦楚,不在話下。卻說公主囚禁在冷宮中,悲啼自訴,飲食俱廢,形容憔悴。只有一宮娥,原是馮丞相侍女,名李玉英,在冷宮伏侍,見公主憂愁,以好言寬解。公主道:「我夫石駙馬鎮守河東,怎知我受此磨折,若有人傳此消息與他知道,統領人馬到長安,將這賤人碎屍萬段,方雪此恨!」

  道罷,忽見一雙燕子飛到梁間。公主遂吟一詩雲:

  夫君難見面,忽睹雙飛燕,
  飛燕識人情,來此深宮院,
  誰知一種愁,縷結淒涼怨,
  傳將邊塞人,管取狼煙現。

  公主吟畢,李玉英將此詩抄寫,傳送馮丞相。丞相一見大驚曰:「這幾日,主上未曾設朝,那知有此事?」

  吩咐宮人,見公主拜上,待駕設朝之日,奏准迎還,勿用憂煎,回話去了不題。次日,廢帝升殿,時當清明佳節,大會群臣夜宴,共議治平之事,見西北方一顆星,其大如鬥,從天飛過東南,流光燦爛。又有一星,正照東南,其色煌煌,如欲墜地。廢帝大驚,急問眾臣,宰相馮道奏曰:「臣前者算,今年罡星在於洛陽,不利於國,又見太白星經天,過午不散,請陛下謹防之。」

  廢帝慌問其故。馮道曰:「永甯公主乃陛下之妹也,只因小節,陛下不審虛實,忘了金枝玉葉,即便監禁冷宮,受盡苦楚,今駙馬石敬瑭,把守三關,雄兵猛將極多,若知此事,領兵前來報仇,誰人可敵?今日此星,正應在此人身上,為禍不小,請陛下詳之。」

  廢帝曰:「何以解之?」

  道曰:「此事極易,萬無一失。陛下即將公主蘇放,稱言前日之故,皆因酒失,仍賜金帛,特以至親之情,雖懷忿恨,安能加害陛下?此安社稷之計也!」

  廢帝曰:「卿所奏,誠金石之論也!」

  當日,廢帝悉從馮道之議,公主遂得蘇放,歸至木樨宮中,暗思:「主上信此賤婦之言,疏恩絕義,使我冷宮受苦,今雖見放,此恨怎消?誰肯往三關報知駙馬?引兵來京報仇,吾之願也!」

  言未盡,只見小卒應聲出曰:「吾秦涉也,願往三關,報與駙馬。」

  公主曰:「但恐反誤事。」

  涉曰:「吾自有計以報恨,公主不必掛慮。」

  於是,公主即修血書一封,付與秦涉。

  秦涉領書,結束上馬,徑到河東三關之下,未敢擅入轅門,但見:

  兵雄馬壯,石駙馬正坐中軍,左邊列四十二員出征勇將,右邊列三十六員參贊官僚。帳前戈戟森森,階下三軍整整。本官頭頂束髮紫金冠,身穿大紅繡鸞袍,腰系金箱白玉帶,腳揣粉底皂朝靴。正是威風凜凜,果然相貌堂堂。

  有詩為證:

  沙陀頓產棟樑材,紫氣紅光映玉台,
  龍虎謀臣階下立,貔貅戰士帳前排,
  三封誥敕分南省,兩鎮聲名重九垓,
  接授唐王為帝子,晉王兵馬逼將來。

  當日,石敬瑭正升帳中,與桑維翰、劉知遠、趙瑩、柴研眾將,同守三關,操練人馬,號令嚴肅。眾將正在關上議事,忽報秦涉自都下來,敬瑭召入問之。涉答雲:「公主因元旦朝賀被張後疏慢,二人面毆一番。不意張後陰獻讒言,主上大怒,將公主監禁冷宮受苦,後得馮丞相奏過,方才得免,特遣小卒,奉書馳報,請將軍察之!」

  懷中取出書呈上。敬瑭接了,拆開視之,卻是一紙血書,大驚!念其書雲:妾李氏公主,書達夫君石駙馬將軍麾下。爰從適配,實為萬幸,一旦分離,憂愁並積。雖宮中膏粱輕暖,難禁情有所思。

  適今正月,值皇兄壽誕,稱觴已罷,奏歸晉陽,以諧琴瑟。不意皇兄,頓生多疑,恐妾回晉陽,與夫君謀異,不允所奏,發歸後宮。遭張後之讒,蠱惑皇兄,將妾幽禁冷宮四十餘日,飲食俱廢,更欲置妾於死地。幸得丞相馮道力救,方免其禍。妾今度日如年,每遇窮簷夜雨,衰革淒風,但有凝望眼穿腸斷。

  壁燈半滅,淚盡眼枯,血書到幾,早作良圖,倘若來遲,則妾為陽臺不歸之雲也。臨岐淒斷,不知所云。妾李氏再拜。

  敬瑭看罷公主來書,頓足大怒曰:「昏君賤婦,敢如此無禮,誓必殺之!以雪吾恥。汝且回避,待吾商議起兵!」

  秦涉自去營中安歇。敬瑭與劉知遠議曰:「公主無辜受苦,此仇如何可報?」

  知遠曰:「明公久得士卒之心,今據形勝之地,士馬精強,若興兵傳檄,帝業可成。豈可坐視而忍辱乎?」

  敬瑭曰:「汝言深合吾意,但恐謀事不成,反招禍害。」

  桑維翰曰:「主上即位之初,明公入朝,主上豈不知蛟龍不可縱之深淵耶!然卒以河東三關令明公把守,此乃天意假公以利器也。明宗遺愛在人,主上以庶櫱伐之,群情不附,況公乃明宗之愛婿。今主上逆情見待,此非首謝可免,但力為自全之計。契丹主素與明宗約為兄弟,公誠能推心屈節以事之,朝呼夕至,何患不成!」

  敬瑭之意遂決。即令桑維翰寫表,稱臣於契丹,且請以父禮事之,如事成之日,割盧龍一道,及雁門關以北諸州與之。劉知遠曰:「稱臣可矣!以父事之太過,厚以金帛賄之,便足以致其兵,不必許以土地。今契丹引兵相助,得暫解目下之急,恐異日大為中國之患,悔無及矣!」

  敬瑭終不肯從。先儒讀史至此,有詩曰:

  中國須教中國治,盧龍豈可屬夷人?
  尺一隻因輕約誓,諸州從此入沉淪。
  卻將禮樂冠裳地,貨作侏離鴂舌倫。
  讀史至今遺悵恨,令人切齒怒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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