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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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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戒聞言,又愁又笑道:「師父,你說的那裏話?我只聽得佛教中有卷《楞嚴經》、《法華經》、《孔雀經》、《觀音經》、《金剛經》,不曾聽見個甚那『舊話兒經』啊。」 行者道:「兄弟,你不知道。我頂上戴的這個箍兒,是觀音菩薩賜與我師父的,師父哄我戴了,就如生根的一般,莫想拿得下來,叫做緊箍兒咒,又叫做緊箍兒經。他『舊話兒經』,即此是也。但若念動,我就頭疼,故有這個法兒難我。師父,你莫念,我決不負你,管情大家一齊出去。」 說話後,都已天昏,不覺東方月上。行者道:「此時萬籟無聲,冰輪明顯,正好走了去罷。」 八戒道:「哥啊,不要搗鬼,門俱鎖閉,往那裏走?」 行者道:「你看手段。」 把金箍棒捻在手中,使一個「解鎖法」,往門上一指,只聽得突蹡的一聲響,幾層門雙鐄俱落,唿喇的開了門扇。八戒笑道:「好本事,就是叫小爐兒匠使掭子,便也不像這等爽利。」 行者道:「這個門兒有甚稀罕,就是南天門,指一指也開了。」 卻請師父出了門,上了馬,八戒挑著擔,沙僧攏著馬,逕投西路而去。行者道:「你們且慢行,等老孫去照顧那兩個童兒睡一個月。」 三藏道:「徒弟,不可傷他性命;不然,又一個得財傷人的罪了。」 行者道:「我曉得。」 行者復進去,來到那童兒睡的房門外。他腰裏有帶的瞌睡蟲兒,原來在東天門與增長天王猜枚耍子贏的。他摸出兩個來,瞞窗眼兒彈將進去,逕奔到那童子臉上,鼾鼾沉睡,再莫想得醒。他才拽開雲步,趕上唐僧,順大路一直西奔。 這一夜馬不停蹄,行到天曉。三藏道:「這個猴頭弄殺我也,你因為嘴,帶累我一夜無眠。」 行者道:「不要只管埋怨。天色明了,你且在這路旁邊樹林中將就歇歇,養養精神再走。」 那長老只得下馬,倚松根權作禪床坐下;沙僧歇了擔子打盹;八戒枕著石睡覺。孫大聖偏有心腸,你看他跳樹扳枝頑耍。四眾歇息不題。 卻說那大仙自元始宮散會,領眾小仙出離兜率,逕下瑤天,墜祥雲,早來到萬壽山五莊觀門首。看時,只見觀門大開,地上乾淨。大仙道:「清風、明月,卻也中用。常時節日高三丈,腰也不伸;今日我們不在,他倒肯起早,開門掃地。」 眾小仙俱悅。行至殿上,香火全無,人蹤俱寂,那裏有明月、清風。眾仙道:「他兩個想是因我們不在,拐了東西走了。」 大仙道:「豈有此理!修仙的人,敢有這般壞心的事?想是昨晚忘卻關門,就去睡了,今早還未醒哩。」 眾仙到他房門首看處,真個關著房門,鼾鼾沉睡;任外邊打門亂叫,那裏叫得醒來。眾仙撬開門板,著手扯下床來,也只是不醒。大仙笑道:「好仙童啊,成仙的人,神滿再不思睡,卻怎麼這般困倦?莫不是有人做弄了他也?快取水來。」 一童急取水半盞遞與大仙。大仙念動咒語,噀一口水,噴在臉上,隨即解了睡魔。 二人方醒,忽睜睛,抹抹臉,擡頭觀看,認得是仙師與世同君和仙兄等眾。慌得那清風頓首,明月叩頭道:「師父啊,你的故人原是東來的和尚,一夥強盜,十分兇狠。」 大仙笑道:「莫驚恐,慢慢的說來。」 清風道:「師父啊,當日別後不久,果有個東土唐僧,一行有四個和尚,連馬五口。弟子不敢違了師命,問及來因,將人參果取了兩個奉上。那長老俗眼愚心,不識我們仙家的寶貝。他說是三朝未滿的孩童,再三不吃。是弟子各吃了一個。不期他那手下有三個徒弟,有一個姓孫的,名悟空行者,先偷四個果子吃了。是弟子們向伊理說,實實的言語了幾句。他卻不容,暗自裏弄了個出神的手段。苦啊!……」 二童子說到此處,止不住腮邊淚落。眾仙道:「那和尚打你來?」 明月道:「不曾打,只是把我們人參樹打倒了。」 大仙聞言,更不惱怒,道:「莫哭,莫哭。你不知那姓孫的也是個太乙散仙,也曾大鬧天宮,神通廣大。既然打倒了寶樹,你可認得那些和尚?」 清風道:「都認得。」 大仙道:「既認得,都跟我來。──眾徒弟們,都收拾下刑具,等我回來打他。」 眾仙領命。 大仙與明月、清風縱起祥光,來趕三藏,頃刻間就有千里之遙。大仙在雲端裏向西觀看,不見唐僧。及轉頭向東看時,倒多趕了九百餘里。原來那長老一夜馬不停蹄,只行了一百二十里路;大仙的雲頭,一縱趕過了九百餘里。仙童道:「師父,那路旁樹下坐的是唐僧。」 大仙道:「我已見了。你兩個回去安排下繩索,等我自家拿他。」 清風、明月先回不題。 那大仙按落雲頭,搖身一變,變作個行腳全真。你道他怎生打扮: 穿一領百衲袍,繫一條呂公絛。手搖麈尾,漁鼓輕敲。三耳草鞋登腳下,九陽巾子把頭包。飄飄風滿袖,口唱月兒高。 逕直來到樹下,對唐僧高叫道:「長老,貧道起手了。」 那長老忙忙答禮道:「失瞻,失瞻。」 大仙問:「長老是那方來的?為何在途中打坐?」 三藏道:「貧僧乃東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經者,路過此間,權為一歇。」 大仙佯訝道:「長老東來,可曾在荒山經過?」 長老道:「不知仙官是何寶山?」 大仙道:「萬壽山五莊觀,便是貧道棲止處。」 行者聞言,他心中有物的人,忙答道:「不曾,不曾,我們是打上路來的。」 那大仙指定笑道:「我把你這個潑猴!你瞞誰哩?你倒在我觀裏,把我人參果樹打倒,你連夜走在此間,還不招認,遮飾甚麼?不要走,趁早去還我樹來。」 那行者聞言,心中惱怒,掣鐵棒,不容分說,望大仙劈頭就打。大仙側身躲過,踏祥光,逕到空中。行者也騰雲,急趕上去。大仙在半空現了本相,你看他怎生打扮: 頭戴紫金冠,無憂鶴氅穿。履鞋登足下,絲帶束腰間。體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顏。三鬚飄頷下,鴉翎疊鬢邊。相迎行者無兵器,止將玉麈手中撚。 那行者沒高沒低的,棍子亂打。大仙把玉麈左遮右擋,奈了他兩三回合。使一個「袖裏乾坤」的手段,在雲端裏把袍袖迎風輕輕的一展,刷地前來,把四僧連馬一袖子籠住。八戒道:「不好了,我們都裝在䌋縺裏了。」 行者道:「獃子,不是䌋縺,我們被他籠在衣袖中哩。」 八戒道:「這個不打緊,等我一頓釘鈀,築他個窟窿,脫將下去,只說他不小心,籠不牢,吊的了罷。」 那獃子使鈀亂築,那裏築得動:手捻著雖然是個軟的,築起來就比鐵還硬。 那大仙轉祥雲,逕落五莊觀坐下,叫徒弟拿繩來。眾小仙一一伺候。你看他從袖子裏卻像撮傀儡一般,把唐僧拿出,縛在正殿簷柱上。又拿出他三個,每一根柱上綁了一個。將馬也拿出拴在庭下,與他些草料。行李拋在廊下。又道:「徒弟,這和尚是出家人,不可用刀槍,不可加鈇鉞。且與我取出皮鞭來,打他一頓,與我人參果出氣。」 眾仙即忙取出一條鞭,──不是甚麼牛皮、羊皮、麂皮、犢皮的,原來是龍皮做的七星鞭,著水浸在那裏。令一個有力量的小仙,把鞭執定道:「師父,先打那個?」 大仙道:「唐三藏做大不尊,先打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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