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陽 > 大將曹彬 | 上頁 下頁 |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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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探子斷然決然地:「沒有!」 張廷翰頓時神采飛揚,喜色濃重,吩咐賞探子兩面銀牌。接著便召集部下將校議事;他把昨夜親自偵察所得,以及剛才探子的報告,配合著地圖作了詳細的講解,然後宣佈了攻取松木砦的作戰計劃。 「其實今天晚上就可以動手,不過李將軍迂回松木砦和得勝關、向三會砦挺進的步兵,還沒有過去。我們這裏一動手,怕會影響他們的行軍,如果三會砦得到消息,更會破壞友軍的作戰計劃。所以,我決定配合李將軍的行動,定在後天拂曉遂行突襲,大家有兩天的時間來準備。」 「這兩天不是準備,」他部下有個很得力的「都頭」楊士良說:「是怎麼樣小心掩藏,莫把蹤跡落入敵軍眼裏。」 「這話不錯。」張廷翰說:「士良,我就派你負責加強警戒,各營務須隱秘。不准擅自行動。你此刻就執行命令。」 於是楊士良先行退席,去執行加強警戒的命令。其餘的將校繼續會議,把突襲的步驟商量停當,分別回到自己營內,展開準備的工作。 張廷翰也還有許多要事做,最要緊的是派出人去,與陸路的大軍及沿峽西上的戰艦,取得聯絡。陸路的人馬比較簡單,只隨著先鋒部隊進止就是;戰艦的行程艱難,為了要在預定的時間內趕到卞寧河接應,無法在中途停頓,可是經過松本砦和得勝關下的江面,可能會被蜀軍發覺,甚至受到攻擊,為了穩當起見,張廷翰親自往東折回,與武懷節及楊光美去協調。 「地利」雖受限制,幸好「天明」有利,月滿之夜,無礙舟行;艱險之處,背纖而上,也還勉強可以。於是決定,戰艦到磅石暫泊,下一白晝休息,黃昏時分起程;那時張廷翰的部隊亦已出發,等攻下松木砦、得勝關時,戰艦恰好能夠通過,直航三會砦,見機行事——也許有一場惡戰,如果三令岩的南陵任務失敗;也許是去收功,接收袁德宏的戰艦,這都在預定計劃之內,只是日程調整了一下,從下一天黃昏開始,一經開始行動,起碼有一晝夜不得停手,弟兄們太辛苦了一些。 但是,這是他們的過慮,離京人蜀,大家都早就躍躍欲試,現在將是旗開得勝的第一仗,無不精神抖擻,要搶頭功,一動上手,要讓他們停下來,他們也不肯。 張廷翰從這個營視察到那一個營,所見到的景象,不止於是讓他欣慰,而是感動。每一個弟兄都把全副心思放在他的馬匹和武器上——張廷翰的騎兵是有名的;他愛馬而且善於相馬。家貨豪富的他,每年都要派人到北方的代州去搜購名駒,分贈友好。他部下的官馬,每一匹都經過他親自檢定,大宛種的代馬,高大英俊,加以曾在太行山的崎嶇險道上,作過嚴格的訓練;所以在這艱難的蜀道上,足可與短小精悍、善走山路的川馬相匹敵。從江陵出發時,所有的戰馬都重新釘了掌;這時候再作一番檢查,趾甲長的,替它細心修鏟,蹄鐵鬆動的,替它釘緊,然後用草薦、布條,把它的四蹄包紮起來,有的馬脖子下系了鈴鐺的,也都摘去,因為向松木砦進發時,不許發出任何音響,免得驚動了敵軍。 為了培養弟兄們足夠的精力,張廷翰下令將作息日程,作若干改動,這一天睡得較晚,把所有的戰備工作做好;下一天起得較早,作一次最後檢查,矯正缺點,然後再來一次任務提示。留下整個下午讓弟兄們午睡休息;申時集合飽餐——不准埋鍋造飯,怕炊煙為敵人發現;吃的都是乾糧。然後拔營,等月亮一出,隨即出發。 一切都在異常靜肅的情況下進行;憑藉一輪水盤似的月亮,寒山道上,馬頭接著馬尾,技成極長的一線,繞著山腰,悄悄進行;連馬匹噴嘶的聲音都少聽見。峽江中,牽舟上駛,縴夫的「邪許」聲被嚴格禁止,代之以燈號指揮,紅燈錯落,水聲湯湯,幾乎保持了與白天行舟同樣的速度。 山道上,張廷翰一馬當先,身後緊緊隨著李虞候和管理燈號的傳令兵;他一路走,一路觀著星斗,以星移斗轉來判斷時刻。約莫四更時分,松木砦在望了,照地圖上顯示,轉過上隘便是直抵碧前的大路;張廷翰令傳令兵打起一盞黃燈,這是停止行進的信號,長長一線,立刻停頓,押後的楊士良卻加緊趕了上來,探問動靜。 「你來得正好。」張廷翰輕聲說道:「你替我守在這裏,我到前面去看一看。」 「不!」楊士良用很和緩、但顯得很堅決的聲音說:「將軍不宜輕人,把這個偵察的任務交給我吧!」 張廷翰考慮了一下說:「也好。等你看了回來,我馬上要作決定,還是衝鋒,還是包圍?」 「是!」楊士良說:「我帶一個傳令兵去。」 「你帶四個弟兄,接應楊士良。」張廷翰對李虞侯囑咐了這一句,又看著楊士良說:「諸事小心,速去速回!」 楊士良答應著放馬先走;李虞侯點了四個人,包括一名傳令兵,緊緊跟了上去。由北轉西,只見燈火稀微下暗沉沉一片房屋。楊士良放緩了馬,拍拍馬頸,跳了下來;李虞侯一行也都下了馬,跟他會合在一起。 「看到沒有?」楊士良指著砦前的一道小橋說:「這頂橋險得很,不容並騎。」 「我看,怕是頂吊橋。」 「對了!」楊士良瞿然答道:「只要把這頂橋吊了起來,便可保得一時;這不能不防。」他又回頭問道:「誰的眼力好?」 「這個!」李虞侯指點一名弟兄說。 「你來!」楊士良親自把他拉到面前,「你仔細看看,橋邊有人守著沒有。」 橋邊一座木亭,坐南朝北;向西有個小小窗戶,那個受命觀察的弟兄,看了好半天,轉臉說道:「有一個人,在打盹。」 「你沒有看錯?」 「不會錯。」 「好!」楊士良轉臉向李虞侯說:「我下去活捉那個衛兵,你快去請將軍把大隊帶來——」 「請慎重!」李虞侯打斷他的話說。 「不要緊,機不可失。」楊士良又說:「請你報告將軍,小橋危險,不宜衝鋒;回頭看見紅燈,便是我得手了,橋有我守著,儘管放心下來。倘無紅燈,自然是不曾得手,儘管居高臨下用弩箭攻擊,不必顧忌我。」 楊士良在這時便等於是指揮使,他的話就是命令,李庚侯不敢阻攔,但是,他覺得就照楊士良的計劃進行,也還有可以修正的地方,於是作了這樣建議;另派一個傳令兵回去報告,他守在那裏觀察;而且,最要緊的是需要判明那頂橋是不是吊橋?所以楊士良一下去,首先要做的,應該是這件事。 「你說得對!」楊士良欣然接納:「我一下去先看了橋,馬上打燈號上來。不!」他忽然顯得驚喜地:「我何不破了他的吊橋。誰帶著匕首?要鋒利的。」 「我有。」李虞侯從快靴中拔出一把皮套匕首交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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