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陽 > 大將曹彬 | 上頁 下頁 |
| 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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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周平答道:「人頭山在昭化西面,那裏我沒有到過。」 這下,張暉才知道自己弄錯了,略帶些慚愧地又問:「你到過關中沒有?」 「到過。」 「可知道關中有個來蘇村?」 「當然知道。應該喚做北來蘇村。」 張暉認為問得夠了,其他的將領亦別無話說;於是仍舊由向韜陪著那降卒退席,讓大家聽張暉的意見。 「各位都聽到了?」他說:「此人的話,毫無漏洞,誠實可靠。」 「對!我也是這麼看。」史延德接口:「就算蜀軍在來蘇設伏,那樣逼仄的小路,也容不下多少人,何足懼哉!」 王全斌深深點頭,這表示認可了由來蘇小徑施行奇襲的辦法。 「如何處置,請各抒所見!」他又這樣說。 「為穩妥起見,我以為從來蘇進攻;不必多派人,也不必遣派大將。」步軍都指揮使張方友解釋他作此建議的理由:「這樣,萬一失陷,亦不致影響全域、」 「張將軍的話,我只能同意一半。」史延德說:「這個任務屬於馬軍,我要親自帶隊去;不必多,有五百人就行了。」 「有此必要嗎?」王仁贍問。顯然的,他贊成張方友的意見。 「既然做這個任務,當然要做成功;如以為不妨試探一下,那實在可以不必。」 「我看副帥和張將軍都太慎重了。王昭遠如能想到設伏來蘇,則其人考慮必定細密,又何致于容我們輕易侵入?所以,我也覺得來蘇一途,必無埋伏。」康延澤說。 「這話說得透徹。」王仁贍改變了想法。 「蜀軍恃劍門為天險,這一關一破,大事可定。所以出來蘇的奇兵,明知有危險,也值得去冒。」康延澤又說:「不過光靠奇兵,力量恐還不夠,應該前後夾攻。」 「對!」王全斌斷然下了決心,「大軍協力由正面進攻,史將軍自來蘇出青韁夾攻。就這麼辦了。」 命令一下,各自準備,首先是要修復昭化以東、為蜀軍焚毀的那道桔柏浮橋。等橋修成,史延德的部署也完成了,率領五百矯捷善走山路的精騎,越嘉陵江以東,覓著來蘇秘徑的入口,翻山越嶺,疾趨而南。 接著,王全斌親率大軍攻劍門。劍門山又名大劍山,它東北還有座小劍山,連山絕險,無路可通,到諸葛亮相蜀,方始鑿石架空,構築飛閣,作為通路;這一段棧道,與北面的秦棧相對而言,稱為蜀棧,又稱為南棧道;三十里寸寸皆險,王全斌一再告誡:行軍小心;而霧封雲鎖,苔滑霜濃,仍不斷有人掉落萬丈懸崖之中。 ▼第十四章 蜀軍焚桔柏津浮橋,退保劍門的消息,傳到成都,蜀主孟昶越發驚惶;如果劍門一失,成都必定不保,生死關頭。必須出死力來自衛了。 在朝野之間,卻不盡是如他那樣的看法。蜀中數十年不見兵革;憑恃劍閣、夔門之險,隔絕了中原的動盪不安,天府之國,物阜民豐,而孟昶又一意振興文教,連武將亦無不風雅;天意、、地利、人事,安排出別有天地的太平盛世。成都城內,有已近中年而不辨寂麥的,但見家家弦管,處處歌筵;斗米三錢的地方,聽不見啼饑號寒之聲,所以也沒防範宵小的措施;夜半閭巷,扶得醉人歸去的景像,隨處可見。 當全盛之時——十幾年前的成都。可以比做唐玄宗開元年間的長安。「錦江春色來天地」的三、四月間,烷花溪畔,珠翠羅絝與名花異卉,並相爭妍,迷離五色,馥鬱十里,恍如仙境:「數重花外見樓臺」勝過「曲江金殿鎖千門」。而「落葉滿長安」的季節,成都城上的芙蓉卻正開得如火如荼,燦若雲霞,真正是個錦城——他處是錦上添花,成都是花上著錦;孟昶惜花,曾下令以帷幔掩覆城上的芙蓉。 城上芙蓉,有錦幔可抵禦重陽風雨的欺淩;而蜀中百姓,卻無良將可以為他們拒外侮於邊境。紙醉金迷的好日子,消磨了雄心壯志,也蔽塞了耳聰目明,所以聽到王昭遠兵敗的消息,立刻便想到劍門的天險,有恃無恐,自解自慰。好在酒杯中的天地甚寬,醉鄉中的日月更長,儘管他事大如天,且喜我屋小如舟;算起來著急的只有一個孟昶和數名直言切諫之臣——連李太后都不知道;孟昶怕他老母著急,特意告誡宮人瞞著她。 然而直言切諫之臣,卻又不是孟昶可共商量的人;交奏彈諫,都說王昭遠難當大任,勸孟昶把他調回,別遣良將。 「陣前易帥,兵家大忌。而且,」孟昶皺著眉問李昊:「良將又在何處?」 「官家道得是。」李昊答道:「數十年假武修文,昔時良將,半已凋零;如今不宜易帥,但當增兵。」 「我也是這麼想,卻不知抽調哪支兵好?」 「兵亦如將,銳氣已失,難效馳驅。」李昊想了一下又說:「臣以為應招募壯士,年輕氣盛,庶乎有濟。」 這話正合孟昶的心意。他是優柔寡斷的性格,遇到大事,心知為是而不能當機立斷,一定要有人在旁贊助;所心這時一聽李昊的話,斷然決然地答道:「就照你的話,從速出榜招募,我發宮內的金帛充作軍費。要得人死力,必須厚待,軍需給養,不妨從寬。」 有錢不怕招募不到「雕面惡少兒」,李昊便毫不遲疑地應聲:「是!」接著又說:「一事須請官家的示下,新募之卒,由何人掛帥?」 「不就是為此躊躇難決嗎?你看呢!」 「臣愚昧!急切間想不起有此適選的一人。」 「我在想,你的話不錯,年輕氣盛,還得從後輩中去找。」 「是!」李昊徐徐又說:「王都統的地位,連老臣亦遜一籌,只怕資望不足的後輩,為王都統所輕;將帥不和,又當強敵壓境之下,這一層,不可不慮之於先。」 孟昶不語,沉吟了好久,這樣問道:「元喆如何?」 元喆是皇太子,有他掛帥,王昭遠不能不俯首聽命;事實上亦唯有皇太子才能指揮得動王昭遠,就此一層而論,自是最適當的人選。但皇太子只會行獵,不知兵陣之事,萬一有了意外,這個贊成的責任擔當不起,所以李昊這樣回答:「此事體大,但憑高斷,臣不敢贊一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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