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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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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五月下旬的天氣,梅雨已過,初入盛夏。年歲太惡,吃不飽肚子,整天無精打彩;又是驕陽如火的午後,澠池縣署值班的胥吏,一個個都在打盹。 忽然,一個叫鄭十二的——是他們的頭兒,驚醒了,「誰?」他厲聲向門外在張望的人喝問。 「我有事!」那人是個瘦小的中年鄉農,操著關中口音怯怯地說。 「甚麼事?」鄭十二不耐煩地問。 「很要緊的。請借一步說話。」 一聽是要緊事,鄭十二的睡意消失了,「進來!」他問:「你叫甚麼名字?」 「我叫楊四。」 「有甚麼事,你在這裏說好了。」 那楊四的眼中,滿含戒懼之色,四週看了一下,低聲說道:「李靖在城裏。」 「李靖?」鄭十二皺著眉在想。 傍邊另有個胥吏卻興奮了,「頭兒!」他說:「你怎麼想不起來?就是相府要抓的那傢伙!」 這話一出口,那裏所有的人都為之精神一振。鄭十二一把捏住楊四的手臂,急促地問道:「李靖在那裏?」 「住在後街,劉家老店。」 「他住在劉家老店幹甚麼?」 「不知道。」 鄭十二凝神想了一下,問道:「你是那裏人?」 「三原。」揚四說,「跟李靖同鄉。」 「在家幹什麼?」 「種地。」 「那怎麼又跑到澠池來了呢?」 「原來給人做長工,年成不好,東家沒法雇我了,祗好出來逃荒。」楊四愁苦的臉上,忽然浮現喜色,「今天上午到澠池,走過劉家老店,看見個人,心想:臉好熟呀!是誰呢?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同鄉李靖。十幾年不見,幾乎認不得……」 「別嚕囌!」鄭十二打斷他的話,「你確確實實知道他住在劉家老店。」 「我來之前,還去偷看過;他在。」 「有人跟他在一起沒有?」 「就是他一個人。」 「走!」鄭十二站起身來吩咐:「去四個人。」 那班胥吏自己計議了一下,出來四個人,帶著鍊子、手銬、鐵尺。 「到了那裏,你別作聲!」鄭十二又對楊四說,「祗把李靖住的地方,指給我看就行了。」 「是。不過——─」楊四囁嚅著說:「我的賞銀……」 「他媽的!」鄭十二罵道:「少不了你的,你急甚麼?」 「可有句話先告訴你!」另一個提出警告,「如果不是李靖;你跟咱們開玩笑,可當心你的皮肉!」 「決不錯,決不錯。」楊四拍著胸脯保證。 於是由鄭十二領頭,來到後街劉家老店;先找到掌櫃,告訴他說:「咱們來辦案,帶了人就走。你別慌張,客人一亂,把咱們要的人嚇跑了,可找你算賬!」 掌櫃的對這類事見得多,點點頭,一言不發,退到櫃房裏去坐著。 這時由楊四領頭了,他放輕腳步,直到後跨院,向北面一個單間呶呶嘴。鄭十二遠遠望去,那單間中有個人穿著短衣,面朝裏臥;牆上掛著長袍和寶劍。 這機會太好了,鄭十二也不必費事佈置,揮一揮手,五個人躡足走近;停一停步,然後一擁而進,撳住了李靖,掛上鐵鍊、戴上手銬。 「你們這是幹甚麼?」李靖怒氣沖沖地問。 「你問我,我還要問你吶!」鄭十二說,「你叫甚麼名字?」 李靖楞了一下,才說了個「我」字,就叫鄭十二把他的話打斷了。 「別費心造假名字了!」他回頭對他的同事說:「弟兄們,沒有錯兒。帶走!」 拉住鐵鍊的那人,使勁拿鍊子往懷裏一帶;另外一個又在李靖背上拍了一巴掌,踉踉蹌蹌,直衝了出去。走出跨院,楊四在那裏等著;卻是背了臉,彷彿怕李靖認了出來似地。 不一會到了縣衙門。鄭十二親自到後堂,隔著窗戶報告:「有緊要公事,請升堂!」 那縣令名叫尉遲豐,正因一個寵愛的歌伎,由於天氣太熱,不肯陪他午睡,彆著一肚子氣,這時恰好發洩在屬吏身上,「王八旦!」他開口就駕,「甚麼緊要公事,回頭再說。」 鄭十二悄悄吐了口唾沫,高聲答道:「拿住了相府通緝的要犯李靖。」 尉遲豐原是相府的小吏,由於楊素的提拔,才外放了這個澠池縣令,所以祇要一提相府,不管甚麼芝蔴綠豆大的事,都是緊要公事;何況又是抓住了通緝要犯? 「你說拿住了誰?」尉遲豐趿著鞋,親自開門出來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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